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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废立

原本陈婤以为杨广会很快就打了胜仗,然后很快就能回来了,毕竟那天晚上杨广在和她提到出征的事情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谁知两个月后,先从大兴城里传来的竟然是秦王被崔妃鸩杀的消息。

乍闻这个消息时,陈婤被惊得无言以对。虽然在她的回忆中,这位秦王妃崔氏的确是相当肆意妄为,尤其令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入隋那年,崔妃竟敢公然挑衅太子妃元氏,也亏得元氏心性宽厚没有和她计较。

不过饶是如此,崔妃的跋扈也着实令人心惊了。如今更是再上一层楼,居然给自己的丈夫、大隋的亲王下了毒,听说也就是为了后院争风吃醋的那些事,就这么把秦王给毒死了。

陈婤不禁有些感慨,这到底是独孤皇后的母族教养出来的,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随着崔妃因为毒害秦王事发,崔妃本人被杨坚下诏废去王妃之位后并赐死,就连前不久才嫁入晋王府的崔妃堂妹、河南王妃崔氏也一并遭到了连坐,同样被杨坚废去了妃位。

杨昭虽然有些不舍崔氏,但祖父的命令已下,他也违逆不得,只得遵从旨意亲自送了崔氏离开王府。

那天陈婤并没有前去相送,但听娇穗所说,就连萧妃都很难过,在王府门前和崔氏哭作了一团。

陈婤虽然也有些感慨,这皇室之中根本不顾及个人私情,就算夫妻感情再深又如何,皇帝的一纸诏书让你离绝也就只能离绝,但她的心神更多的还是在牵挂着远征未归的杨广身上。

自打杨广离开后,陈婤就一定要把杨广之前用的衾枕抱在怀里才能入睡,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阿摐的气息,才能安下心来。后来日子长了,陈婤几次想要提笔给杨广写信,但往往刚写了个开头就搁下了——就算写了,她又如何才能将信送到杨广手里呢?

荣月见她这般反复了几次后,有些不忍地说道:“娘子如果想给殿下写信的话也无妨,王妃会有办法把信送到殿下手中的。”

陈婤闻言有些自嘲地笑笑:“你觉得王妃会愿意帮我送这封信吗?”如果换做是她刚进王府的时候,萧妃定然是会帮她的,但是在经历过三郎这些事情后,她是不相信萧妃还会心甘情愿地再帮她这个忙。

荣月果然不说话了,娇穗见状忽然开口说道:“说到送信,奴婢想起来了。”见陈婤与荣月都看着她,娇穗赶紧继续说了下去,“奴婢前些日子还看到百卉送过一叠厚厚的信件到翠华院呢,只不过当时奴婢没想到会是殿下寄的家书,所以后来就忘了跟娘子说了……”

娇穗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而陈婤的心里却渐渐期待起来。厚厚的一叠信件,最近杨广都不在府里,就算是总管府的事务也皆有张衡处理了,根本不会送到后院更不会送到萧妃那里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是杨广写的家书!

想到这里,陈婤“噌”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我要去见王妃。”

娇穗与荣月也不好拦她,只得跟着她一起去了翠华院。

“六娘你很久没来这翠华院了,今天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萧妃还是一如既往地温言以对,看着陈婤的神情与陈婤初入王府时几乎一模一样。

可陈婤却不敢掉以轻心,而是面带恭谨地回答道:“殿下出征也有一个多月了,妾身久久没有听闻什么消息,心中甚是牵挂,所以想向王妃打听一番。”

萧妃听了这话便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事,也是巧了,前几日殿下才写了家书回来。”说着,萧妃又吩咐身边的侍婢,“檀蕊,去将那些书信取来。”

“是。”檀蕊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工夫信件便取了出来,萧妃见陈婤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这些书信上,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让檀蕊全部给她。

陈婤接过这些书信,只见有写给杨昭的,有写给萧妃的……

“原本我是想着殿下既然来了信,也该给你送去,但是我翻了翻这些信件,谁知道殿下漏掉了给六娘你的那封。”这时陈婤已经抬起头来了,而萧妃的话依旧如春风般温和,只不过这些字眼掠过陈婤的心头时,却激起了一阵阵寒凉。

“所以我思来想去,便叫人对你瞒下了此事。不过六娘你久不闻殿下的消息,心中有所担忧也是正常的,如果你想知道殿下近况如何的话,不妨看一看那封给我的信,殿下在信中也提及了不少他那儿的一些情况。”

陈婤闻言勉强笑了笑,她确实没想到连杨暕都能得到杨广的信却惟独她没有,但事到如今无论萧妃说的是不是客气话,她都不会去打开杨广给她的那封信,因为那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一种羞辱。

陈婤将那厚厚一沓信件全部递给了檀蕊,然后迅速地收回了微微颤抖的手,说道:“是妾身莽撞了,不过既然知道殿下一切顺遂,那妾身的心也就放下了。”

萧妃自然又说了些杨广在给她的信中提及的一些琐碎小事,可陈婤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再应付这种场面,随口敷衍了两句后便提出了告辞,萧妃见状也没有多留。

见陈婤急匆匆地离开翠华院后,乳母张氏有些担心地对萧妃说道:“王妃这样做,会不会日后被殿下知道了不太好?”

萧妃没有说话,而是取出了先前摆在自己身边,刚刚没有拿给陈婤的那封信。只见那信的厚度比给萧妃和杨昭的加在一起还要厚上许多,萧妃也没心思打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干脆递给张氏:“烧了吧,什么都不要留下。”

张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萧妃知道她心中顾虑的是什么,于是微微笑了笑:“你放心,殿下不会追究这件事的,因为大娘已经给我来信了,说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这段时间至尊那里就会传出废太子的旨意了。”

“这么快?”张氏惊讶道。

萧妃的眼底泛起一丝疲倦:“这还算快吗,殿下与我都努力了这么久了,如今也终于可以得到回报了。”

“那奴婢在这里就要先恭喜王妃了。”张氏笑道。这下子她总算知道萧妃为什么可以底气十足地将杨广写给陈婤的那封信给扣下了,因为很快杨广就不会有精力去关注后院的一个姬妾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了,他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关心,要去筹划。

男人嘛,本来就该把心思都放在建功立业上,就算回到后院想放松一下,那些姬妾也不过都是一群玩物而已,不论是身份的尊贵还是对自己的帮助,哪里能比得上她家王妃呢?

事实上也正如萧妃所预料的那般,就在杨广班师回朝后过了没两日,杨坚就正式下诏废黜了杨勇的皇太子之位,而杨勇膝下儿女所册封的郡王与公主的封号,也一并被杨坚收回,那些出仕东宫的官员们也因为杨勇的失势而遭到了杨坚的惩处。

一个月后,杨坚再次下诏,将晋王杨广封为了皇太子。

杨广主动上表推辞储君之位,却被杨坚驳回了:“你是朕的儿子,大郎不争气,二郎难道你也想让朕失望吗?”

杨广哪里敢让父亲伤心失望呢,于是推辞不得之下,恭敬地接过了册封太子的诏书。不过随即杨广又主动上表给杨坚:“臣自认为德行轻微,功业无取,入居东宫实在有愧,所以还请至尊准许臣不用太子章服,诸位大臣在东宫时也不必称臣。”

虽然杨广的这个请求看似十分谦卑,但里面所提的种种抑制太子势力的举措却是甚合杨坚的心意,要知道杨坚之所以会废掉其实根本没犯什么大错的杨勇,正是因为他觉得杨勇这个太子已经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而杨广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与其日后被父亲各种怀疑猜忌,倒不如现在自己主动上表,这样还能让杨坚高兴一下,觉得这个太子当真是没有选错。事实上杨坚一收到杨广的这个请求,果然就立马准许了。

随着杨广正式成为了大隋的皇太子,消息传到江都,萧妃带着杨昭杨暕以及一干女眷登上了回大兴城的归途。

临行之前,陈婤环顾了一下已经被收拾妥当的迎晖阁,默然不语,荣月和娇穗对视了一眼,心下知道她这是舍不得这里。荣月只得上前安慰道:“娘子,等到了东宫后,殿下一定还会为您准备更好的居所的。”

“是呀,殿下最是在乎娘子了,当初这座迎晖阁也是殿下特地为娘子建造的,说不定殿下已经在东宫那里准备好了。”娇穗也赶紧附和道。

陈婤闻言微微扯了扯唇角,想笑却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她喜欢这座迎晖阁,不仅仅是因为它包含了阿摐对她的一片心意,更重要的是这里还存留着她和阿摐之间的点点滴滴,有愉快的,也有悲伤的,但都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如今这一别,怕是再无回来的一日了。

陈婤最后恋恋不舍地看着迎晖阁一眼,终于转身而去。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去大兴城,回到阿摐的身边,她还等着好好审审他——为什么没有给她写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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