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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决意

杨广口中的这个庶人,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废去太子之位的杨勇。

虽然杨勇没了太子之位且被杨坚幽禁起来了,但杨勇毕竟当了十多年的太子,在朝中的声望比杨广这个才当了四年的太子要高得多,所以一旦杨坚驾崩了,杨勇若是借机串通好自己旧有的势力卷土重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无论如何,杨勇这个废太子都不能留。

陈莹净显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赐死杨勇事情非同小可,如果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杨坚也不会狠下这个杀手。就像当年杨广的四弟杨秀被人弹劾试图谋反,甚至都挖出用来诅咒杨坚以及幼弟汉王杨谅的偶人了,杨坚再生气也不过是下诏夺去他的王爵与官职,贬为庶民软禁于内侍省罢了,根本没想过要赐死这个儿子。

想到这里,陈莹净抬眸含笑说道:“这个诏书我可以想想办法,不过正所谓口说无凭,我又如何确定殿下在得了诏书后还会记得今日结下的盟约呢?”

这话摆明了陈莹净对杨广的不放心。在她看来,杨广答应得未免也太轻松了些,怎么说她也是杨坚的妃嫔之一,而杨广在听到自己要求离开皇宫后都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所以如果不能得一个确切的保证的话,陈莹净是不会帮助杨广去准备这份诏书的。

杨广听到陈莹净的这个要求也没多少意外,因为他知道陈婤与这个姑姑的关系很好,但这并不代表陈莹净就能对他全然地信任。

于是杨广想了想,从自己的身上取下了一枚玉璜,递了过去:“这是我在去突厥之前六娘给我编的同心结,”话是这么说的,但只有杨广才清楚,这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同心结也是他临行前磨了陈婤好久才编好的,“如果日后我违背了自己的承诺的话,你可以拿着这只同心结给六娘。”

杨广此举的意思就是在告诉陈莹净,只要有陈婤在,他是断然不会背弃诺言的。但是陈莹净却不是这么理解的,她将手中这枚打得还算精致的同心结翻来覆去看了看,总觉得以陈婤的性子是不会喜欢编这些东西的。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的,陈莹净将玉璜上的同心结收好,淡淡道:“那我就先收着了,如果到时候殿下当真违反了承诺,我便拿着它告诉六娘,这是你送与我的定情之物。”

饶是杨广也没料到陈莹净还想到了这么狠的一招,应该说不愧是六娘的姑姑吗,一把就找准了六娘最忌惮的地方。这要是让六娘知道自己“有心”她的姑姑,日后还能有安生的日子可以过吗?

杨广不着痕迹地拭了拭额头上的虚汗,顿时放缓了声音说道:“既然贵人拿好了东西,可千万记得帮我好生收着。”不然日后万一六娘要是问起这个同心结的事情,他拿不出来可就有乐子了。

“这是自然的,六娘的东西便是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得了杨广的保证后,陈莹净又恢复了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

从陈莹净的宫殿出来后,杨广径直回了排云殿,午睡刚起来的陈婤看到杨广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得惊讶道:“你今日回来的这么早,至尊没召你去大宝殿吗?”

杨广看到她这副睡眼惺忪,钗横云鬓乱的样子,忍不住伸出了作乱的右手,硬是在那滑腻白洁的面庞上捏了一下:“你可真能睡,像只小猪一样。”

陈婤毫不客气地打开这只乱吃豆腐的狼爪,这人也真好意思说,她为什么会这么困倦还不是都是因为他!这会儿倒好,居然贼喊捉贼起来了。

不过杨广也没有亏待自己的意思,见陈婤还懒懒地倚在床榻上没有起身的打算,索性自己也把外衣给脱了,挤上了床。陈婤见状一惊,想要推他下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委婉地说道:“你今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现在这会儿偷懒让人瞧见了可不好呢。”

“嗯。”杨广嘴上应着,但手上的动作照旧,一把将陈婤抓进了自己怀里。

陈婤冷不防地落在了杨广的胸口处,“怦怦”有力的心跳声顿时回荡在她的耳边,只听杨广说道:“今天事情不多,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陈婤抬起头来,只见杨广合上了双眼准备小憩片刻,而眼底的青黛色看在她的眼里,不由得心疼起来。

感觉到六娘在怀里渐渐平静下来,杨广也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可能在外人看来,他最近这么忙也是因为要让正在养病的至尊放心,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着手准备的那些事情,其实根本与父亲交代的那些事无关。

杨广的心里再明白不过了,他这个所谓的皇太子只是表面风光而已。因为杨勇这个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所以杨广无论在朝中做什么事情都得斟酌一番,唯恐惹了杨坚不快,觉得自己身为皇帝的权利被太子分走了。所以这些日子里,趁着杨坚病重,他开始准备着随时接过,或者说是夺过真正的权柄。

倒也不是说杨广有多么喜欢手握权利的感觉,事实上恰恰相反,杨广正是在饱尝了因为权利不够而只能为人左右的滋味后,便明白了“自己说了算”这五个字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想想当初灭陈一战的时候,他身为行军元帅试图为张丽华求个情,却被只是个长史的高颎当众反驳了回去;想想六娘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了他们的三郎,结果就因为母亲不喜欢有庶子,三郎出生的事情只能藏着掖着;再想想就在两年前,他不得不在母亲的要求下,背弃他此生最心爱的女人,而去给那个没有感情可言的崔氏一个孩子……

这一件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却从此让杨广知道了,只要他一日没有掌权,那么日后这种只能看着六娘伤心难过。而自己除了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外什么都做不了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杨广不想这样,所以这次杨坚的病重,就是他真正握上权柄的最好时机。而这一次,他一定要真正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杨广这么想着,又低头看了看呼吸变得绵长平稳的陈婤,爱怜地将她的额前的刘海稍稍拨了拨。

再忍忍,六娘,你再稍微忍耐一下,很快这种日子就要过去了。

眼看着一年中最热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大宝殿里却依旧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反而前两天陈莹净见到陈婤时还说,太医令都说至尊恐怕就在这几日了。所以这些日子就算是大宝殿里不缺伺候的人,萧妃也必然会带了儿媳晋王妃韦氏一同前去守着。

而陈婤却还是照旧闲来无事便在林苑中散散步,不过今天倒是巧了,正好遇上了崔氏从林苑中徐徐而来,身边还跟着她三年前生下的七娘杨檀。

崔氏见了陈婤,主动问道:“良娣可是来林苑里散散心的吗?”

“这两日天气不太好,坐在屋子里实在是有些闷热不堪,所以就出来走走了。”陈婤说着,目光迎上了正好奇打量着她的杨檀,只见小娘子本该粉白的小脸上不知为何添了好几处红斑印子,不由得问道,“七娘这是怎么了?”

崔氏无奈地一叹:“我这几日也正愁着呢,请了太医,说是七娘体内湿气重,发散不出去,就在脸上发出来了。”

陈婤仔细瞧了瞧,看着像是以前在陈国时很多人身上都会长的湿疹。原本她以为这是南地才有的情况,没想到北地也会有人得湿疹,当即安慰起来:“我屋子里还有一瓶珠粉,以前陈……我们那儿有人生这个的时候,抹上珠粉过个几日就好了,等我回去后,我便让娇穗送一瓶到昭训那儿去。”

崔氏闻言大喜,连连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在这里先谢过良娣了!”杨檀在崔氏的示意下,也奶声奶气地说道:“七娘谢谢陈良娣!”

陈婤微微一笑,正要提出告辞时,却见不远处来了一队内侍,匆匆向外走去。这时荣月也看到了陈婤,立即一路小跑着过来,气都没喘匀就赶紧说道:“娘子,刚刚至尊召见了兵部尚书等诸位大臣……太子妃传下话来,让排云殿所有人都留在自己的屋子里。”

崔氏在一旁听到了,不禁微微蹙了眉头:“看样子必然是至尊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说着,她又看向陈婤,“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出了什么事情。”

陈婤也猜到了大宝殿里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最有可能的就是杨坚已经到了弥留的状态,所以这才急急忙忙地召来大臣诀别。于是点了点头,便带着娇穗与荣月连忙向排云殿走去。

与此同时,陈莹净正依偎在杨坚的枕边,姣美的面庞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妾身不过是想更换一下身上的衣裳,谁知,谁知太子居然对妾身如此无礼……”

原本就因为长期卧病床榻而十分虚弱的杨坚,听到陈莹净这么一袭话,顿时心头气血翻涌,都不想再问清楚一点,就怒道:“这、这个畜生……何足托付我大隋的基业!”好不容易说完这番话,杨坚颤抖着手指向身边的内侍,“去、快去给我、给我把兵部尚书他们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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