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在过了元宵时又添了几个长工,而第一批长工的工钱相比新招入的长工又给涨了一些,涨了两百文一年。
今年谢云姝他们家的地不能连种棉花了,但现在棉麻作坊一开,棉花又是作为主要原料,不可或缺的。他们又和阿岭家换地来耕种。种了四十亩地的棉花,又种了三十多亩的苎麻,剩下的十来亩就种一些木薯红薯黄豆花生之类的作物。今年种棉花的人挺多,谢云姝他们的种子顺势卖了个好价钱。
对周围跟风种棉花一事,谢云姝是乐见其成的。甭管如何,待青河县及周边形成棉花产地时,他们就能及时地用上这些原料了。光是成本,就能省下不少。
春耕,犁地、播种、插秧...都是做惯做熟的,做起来驾轻就熟。田地里的活计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而棉麻作坊经过两个来月的筹备也渐渐初具稚型。
花了一百多两在相对偏僻的地方买了一座两进的大院落作为棉麻作坊的工作地点,那两进的院落不比他们现在住的三进的小,院子很大。又进了二十来台坊纱机之类的,总之那段时间二郎是忙得脚不踮地。
谢云姝因为好奇去溜达过一圈,二十几个妇女坐在纺车前纺线织布,那场面挺壮观的。
手织布的织造工艺极为复杂,从采棉纺线到上机织布经轧花、弹花、纺线、打线、浆染、沌线、落线、经线、刷线、作综、闯杼、掏综、吊机子、栓布、织布、了机等大小几十道工序,看得谢云姝头晕眼花。直叹古代女人真不易。
谢云姝看过一遍后,觉得无解,便极少插手这边的事情,全由二郎忙和着。之前她调/教好的几个下人抽了三个出来交给二郎,剩下的两个,她放在米铺那,后来米铺那边又多招了两个伙计,人手这才凑齐。
前头的事由二郎忙着,家里的事谢云姝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叫二郎操心。
日子过得很充实悠然,只一点,刘地主家大量收回佃户手中的土地,想租地来种?可以,但全都要种棉花,而且租子又提高了,种棉花的话,要上交八成的租子。下厂村及附近的两条村子一时之间怨声载道,好些佃农私底下狠狠地骂刘地主。
谢云姝知道后,摇摇头,这种人,难怪要帮人家养龟儿子。看到刘地主如此大规模地种植棉花,谢云姝已经基本能确定刘地主就是背后收买他们家长工的那个人了。不过一时之间她也没想到啥好法子来整整这姓刘的,只能慢慢等机会了。
不少佃农也求到二郎那,希望他们大发慈悲租点田地给他们种。二郎回来和谢云姝商量后,决定将元宵那会置办的三十亩地租出去,租子照样只收四成。
过年那会,二郎将四百两银票还给老三,老三得知他们要办作坊时就推了回来,让他们先紧着用。谢云姝他们估计摸建个小作坊大约八百到一千二百两左右就差不离了,因为棉花等材料都是自家提供的。又预留了七八百两作周转,便拿了四五百两在周边又买了几十亩的地。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一时之间,杨家在几条村的名声又上一层楼。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本来谴责刘地主的声音还不算大,如今和杨二家一对比,差别就出来了。不少人私底下骂刘地主是个黑心的。
刘地主这人倒有自知之明,那段时间他是轻易不肯出门的。不过王老汉就不幸了,据说,某天外出归来,被人蒙着头狠揍了一顿。听到这消息,刘地主气得脸都黑了。没两日,王老汉便向刘地主辞行,包袱款款回老家去了。
刘地主听了,气哼哼的,对杨家更加憎恨了。不过他也只敢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搞些小动作了。转而,他想到屋后养着的几十只兔子,又笑了,杨二郎,别以为你藏着掖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不是照样套出了你的秘密?不过想到那两个被他收买后又被杨家赶走的长工,他可惜的摇摇头,还差点儿呢,要是知道出苗时杨二郎撒的是啥粉末就好了。
不过也有少数佃农是认命了的,毕竟去年杨家棉花丰收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亩产五六百斤的籽棉,若自己种的地也有这么高的产出,即便交了八成的租子,也是小有赚头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六月中旬,随着二郎带领长工开始打顶时,周围的人见了,也有样学样地打起顶来。接着便是喷施兔粪液当叶面肥,众人不知道他们喷的是啥,有些直接挑了粪坑里的粪液来喷,有的则是尿液,各种各样的都有。
而刘地主得意一笑,让长工们将他准备好的兔粪兔液直接喷到页面上。仅一天,一天,被刘地主伺候过的棉花全都焦了叶。六七十亩地的棉花都如此,刘地主见了,急轰轰的来质问二郎。二郎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不过他可不会好心地告诉他。只把他当疯狗一样打了出去,笑话,你一个小偷,来偷我家的东西,偷不着,难道还怪我没有一一指点你不成?
刘地主得此报应,不少村民都拍手称快。
其实刘地主用兔粪是正确的,但他错就错在没有用水兑开,直接喷在棉株上,其实别说棉株了,就算是其他的作物也受不得这个刺激,全都焦尾了不奇怪。其实这是农活里最基本的常识,偏他不懂还爱装神秘,有这个结果,纯粹是是自作自受。村民们恨他入骨,自然不会多加提醒。
刘地主简直气疯了,好在还有一思理智在,还知道民不和官斗,斗也斗不赢。突然,他眼睛一亮,急冲冲地往书房走去。哼,杨二郎,你们不是要保密吗?不是想独个儿赚钱吗?我就让你们保密不下去!
杨广仁从徐知州知府的衙内出来,脸色很是沉重。
“你是说魏知府要我们献上棉花的种植方法?”书房里,二郎听了老三的话,和谢云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凝重。
“他旁敲侧击,大概就是这意思。”老三的脸色也是很不好。他自然知道目前二哥需要靠这棉花发家,这下子问题棘手了。
“知府大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二哥二嫂,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杨广仁很惭愧,徐知州明显是想给他施压,让他来说服家人。
谢云姝很快冷静下来,很现实地说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交不交?交到何人手上?交出去的话我们又能换回多大的利益?”
商量到最后,大家一致的想法都是把这方子交出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都懂的。
其实谢云姝明白,这法子守不住的。若说谁能给出的利益大,无疑就是当今圣上了,甫天之下,还有谁给出的利益能大得过当今么?此事事关民生,闹到最后,保不准皇帝也会出手。与其等他开口,还不如乖乖献上去,至少这样的话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别的不说,一个好名声肯定能到手的。而且这一方子献上,肯定会给他的仕途划上浓重的一笔,政绩也是大大的有。
“现在的问题是,这法子该经谁的手呈上去?魏知府他,会不会独揽大功?若折子交给三弟妹娘家那头呈上去,是不是会妥当点?”
众人沉默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都不愿意出工出力后,桃子被人摘了,而自己却啥好处都没捞着。
“让我娘家那边帮忙,倒是可以。”薛氏开口,事关她丈夫的前途,她自然是关心的。
“不妥不妥,魏知府是老三的上峰,若越过他让三弟妹娘家帮忙,我瞧着怕是不妥。这样会让魏知府和老三上下之间生了嫌隙。”二郎摇摇头。
“嗯,二郎说得对,刚才是我们急昏头了。”
“其实徐知州这人一向正直,我觉得还是挺可靠的。上回稻田养鱼的事,他也没撇下我独揽功劳呀。”杨广仁道。
“要不这样吧,这法子咱们让魏知府呈上去,然后三弟妹你给你娘家去一封信,里头补充一个治棉铃虫的法子。若魏知府呈上的折子中有提到咱们杨家,那封信就当不存在。若魏知府的折子中没有提及杨家,那么薛家就可以把这治棉铃虫的法子拿出来作补充。”谢云姝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方法了。做什么,防着一手总没错。
当今圣上接到徐知州的折子,龙颜大悦。因稻田养鱼的事,圣上对明州,对青河县都有很好印象的。今年江南不少省水稻鱼类大丰收,国库渐渐充盈,同时,大大丰富了黎民的餐桌。这回徐知州又给他呈上了一个棉花增产的详细法子,鉴于稻田养鱼的成功,再看看随着折子而来的棉花样子,他对里面所说的亩产四五百斤棉花的法子很是看重。当即派了人到青河县去考察一翻,对于有功之臣,他从来都没有薄待。得知情况属实后,他立即下旨封赏了一番。
杨广仁官升两级,任明州通判,居正六品。而对二郎一家子的赏赐就不那么贴心了,只赏了一个忠义之家的扁额,让谢云姝直嘀咕皇帝小气,光一个扁额有啥用啊,他们每年要交这么多税也说给免一下,要不,免一半都行啊,再不济你赏个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的也好啊,她很好说话的。可是,一个都没有。想着想着,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