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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鼓岭夜哭郎(2)

“砰”,刀爪相撞竟撞出了一串火花,但怪爪非但未被斩断,反将七杀刀连人带刀一下子震开,而爪身却连一丝破损的痕迹都没有。

七杀刀暗暗吃惊,旋刀再上,怪爪显然也被激怒了,黑雾腾涌,隐隐咆哮声从中传出,怪爪伸缩如电,“呼”地一声,紧紧抓住刀口,并用力往旁边弯曲。七杀刀大喝一声,右腿重重往前一踏,震起地上的残枝败叶,紧着整个身子往前冲去,左手执刀,右手沉沉提起,接着猛拍刀柄,那刀便直刺向爪心。七杀刀再向前猛冲,整个刀身便全没入了爪中。

七杀刀双手握紧刀柄,变换角度,横劈而去,想要将怪爪从中裂开。

仿佛受痛般,黑雾中响起一阵凄厉的咆哮声,一会儿那怪爪竟慢慢化作袅袅黑烟,凭空消失。七杀刀正惊疑间,另一团黑雾笼罩而至,所有的黑雾都汇聚在了一起。随着黑雾的渐渐逼近,雾气越发浓重,突然,只听得“锵”、“锵”一阵乱响,从那黑雾中一下子伸出了许多黑色怪爪,爪尖如刀,而且随着黑雾的逼近,那爪越发多了起来。

此时,阴风再起,呼啸而至。黑雾中突然响起妖异的尖啸声,啸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密集,紧着响彻整片树林,仿佛鬼哭狼嚎般铺天盖地而来。啸声刺耳,像是无数尖刀在凶狠地剜着紧张跳动的心脏。

七杀刀心惊不已,掉头便往回跑,然而就在这时,从黑雾中涌出无数如幽灵般的怪物。这些怪物,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包抄过来,团团将其困住。幽灵般的怪物一层接一层,黑压压地将七杀刀罩住。七杀刀挣扎欲出,刀光一阵闪烁,斩灭几条幽灵,然而更多的幽灵补充过来,凶狠地将其罩住,密不透风。

七杀刀很快被淹没在一片幽灵的海洋中,幽灵翻滚,从中传出了可怖的撕咬和“吧嗒”、“吧嗒”的咀嚼声,但只一会儿声响便停止了。

此时,一阵清风吹过,幽灵渐渐消散,一切都停了下来,树林里还是如当初那般安静,只留下满地的破碎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七杀刀血肉模糊地躺在其间,一动不动。就在这时,一道幽光从前方树林里激射出来,接着浮在七杀刀上方,绕了数圈盘旋了一会儿,便从那鼻口和眼睛钻了进去。

一支烟的功夫,七杀刀便起身了,只是动作麻木。他提起地上的鸟笼,朝里面吹了口气,然后盖上纱布,便跨上坐骑往承德赶去。

董国锋说那伸出怪爪的正是年羹尧认识的那位道士在鼓山上养的鬼物,鬼物在咬死七杀刀之后,钻入其体内,假扮七杀刀前去请安送礼,而此时海东青也被做了手脚,接着便发生了后面的故事。

然而故事到这里还没完,七杀刀有个弟弟,此人也是武艺超群之辈,惯使长剑,曾凭一把剑一个人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斩人不计其数,剑身充满了血气和冤孽煞气,江湖号称鬼剑客。七杀刀和鬼剑客二人父母早逝,留下他俩相依为命,从小一起吃苦过来,感情不是一般的好,一旦出什么事,有什么困难,二者都会为对方奋不顾身。

鬼剑客此时也在承德,之前有听说哥哥七杀刀会到承德办事,二人也约好相聚,因此便在进承德的一个必经之路上等候,但是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他猜想,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鬼剑客当初通过他哥哥也认识一个康熙皇帝身边的人,此时这人也随康熙前来,于是即刻打听,那人说看见七杀刀送过礼了,但是之后就没再见到。

鬼剑客感到奇怪,就算是走了在路上都会看到呀,况且已经约好了。他更担心哥哥出事了,便托朋友四处打听,终于一个远在福建的朋友飞鸽传书,说在福州有见过七杀刀。鬼剑客起了疑心,此去福州千里迢迢,哥哥怎么速度那么快,去那边又是做什么?当下立即动身前往福州,一打听,那朋友说往鼓山上面去了,跟他打招呼也不搭理人。鬼剑客将信将疑,但还是上了鼓山。

一连几日,他都在鼓山上转悠,但仍然没有找到哥哥。不过,每当黄昏时分,涌泉寺钟声敲过之后,有个戴草笠的黑衣人必会出现在涌泉寺旁边的道路上,然后径直往山上快速走去。鬼剑客初时并未在意,但出现几次后,发觉那人的身形越来越像自己的哥哥七杀刀。他本想上前观察,但那人速度极快,一眨眼便消失在前方交错的道路中。

鬼剑客心中惊疑,凭自己的身手居然连对方往哪个方向去了都不知道。他观察到那人是往一条大路上去,而往上一里处是没有岔路的,于是暗暗留了个心眼,第二天便早早守在大路的中间段,躲在一棵大树后,想与那人打个罩面。

黄昏来临,涌泉寺的钟声如往常一样敲响了。鬼剑客藏在大树背后,静静地等候那人的到来。终于,一阵细微而又飞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仿佛是在快速地奔跑,鬼剑客定睛一看,那个戴草笠的人渐行渐近,虽然低着头,但是借着朦胧的光亮,鬼剑客还是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多么熟悉的脸庞啊!鬼剑客心里一激动,立时冲上前去,喊道:“哥哥!”

那人似乎没料到这里有人,吓了一跳,但只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便以更快的速度往山中奔去。

鬼剑客一愣,但随即追了上去。

那人身形如魅,时隐时现,几个闪现间已远远出现在前方。鬼剑客穷追不舍,口中轻叱一声,一把绿莹莹的光剑冲天而起,接着鬼剑客凌空一跃,跳上了光剑。绿色光剑受到主人驱使,载着鬼剑客闪电一般往前射去。

剑气如虹,速度极快,绿色光剑紧追前方怪人,在空中拖曳而下一道淡淡的绿尾。在拐过一片荒石堆后,鬼剑客突然看到那人正站在一块巨石上,直直面对他,鬼剑客见状,急忙收剑落地。

那人戴着草笠,此时天更黑了些,不大看得清他的脸,只听他冷冷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鬼剑客向前一步,急道:“哥哥,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你弟弟啊!”

那人盯着他半晌,忽然笑道:“哦,原来这躯壳的主人是你哥哥啊!”

鬼剑客焦急的心顿时一凛,愣了下,冷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又大笑,道:“你还不懂啊,你哥哥死后留下这个具躯壳,烂着也是烂着,我就拿来用咯!它就像我的衣服一样……”

“什么?我哥哥死了?”鬼剑客的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他双拳紧握,“噼里啪啦”直响,愤怒地大吼出来。

那人冷冷一笑。

“是你杀的吗?”鬼剑客怒剑出鞘,绿色剑气荡漾而出,散发着极寒冰气的剑锋直指石头上的怪人。

怪人淡淡笑道:“是啊!”此时他浑身一抖,一抹黑气顿时散发而出,他继续道:“既然你这么想念你的哥哥,就还给你好了!”

说着,只见他举手向天,猛地“嗨”一声,随着几声炸响,那躯体便炸成无数碎肉片,分散各处,紧着一只幽灵般的巨型怪物如烟腾起,立在空中,看着下方的人,放声大笑。

“呜!”鬼剑客悲吼出声,一行血泪从右眼缓缓滴落,他凄厉地哭喊出来:“哥哥!”然后双膝跪下,埋头痛哭。但只一会儿,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空中幽灵般的怪物。

剑身仿佛感知着主人悲伤的心灵般,在微微地颤动,而后它被鬼剑客紧紧握住,冲天而起,呼啸着裂开一切所挡,一大片带着血气的绿芒,仿佛倒卷的黄河般泻满整片天空,而后,鬼剑客乱发飞舞,持剑从中怒吼而下,那漫天的绿色剑气便如排山倒海般轰然冲下。

眼看那幽灵般的巨型怪物就要被淹没,突然,怪物仰天狂啸,道道黑烟如妖蛇般缠绕而来,紧着那黑烟中便探出了数只硕大的巨爪,抓向冲来的鬼剑客。那些巨爪一碰上漫天的绿芒便“咝咝”作响,不一会儿便化作轻烟消失,但更多的巨爪却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地涌现出来,爪生爪,怒遮天,无数巨爪密密麻麻地将鬼剑客团团围住,而后如开闸的潮水般冲了进去。

“咝咝”声此起彼伏,但绿芒很快被黑烟淹没。

“呼”,突然一声锐啸刺耳而来,接着鬼剑客浑身是血地从巨爪中挥剑奔出。他在退出百米后,撑着剑单腿跪地,狂怒血红的眼睛仍死死地盯着缓缓逼来的黑雾和怪爪。他的脸都是血,胸口起伏阵阵,仿佛在压抑着无比的痛苦。

无数巨爪黑压压地撕裂而来,鬼剑客直立起身,右手执剑直指向天,左手结印翻掌朝地,一股浓烈的煞气散发而出,而黑压压的天空中,突然雷声隆隆,在那黑色空隙中逼下数道亮光,紧着一道闪电猛劈而下,劈碎挡在前头的巨爪,最后打在流淌着绿芒的剑尖上。电光快速流动,在鬼剑客之身上下游走。此时,四围阴风停止,无数巨爪退后,那黑雾中有惊讶的声音叫了出来。猛地,只听一声震天巨吼,另一个鬼剑客从依然作势引雷的鬼剑客体内,持剑暴射冲杀出来。

灵魂出鞘?幽灵般的怪物很是诧异,没想到人界也有这等奇功。当下他深深呼吸,引得周遭黑雾翻滚躁动起来。突地,他再次伸出两只粗大的黑爪,凶狠地往地上一插,深深地没入地下。两只黑爪在土中蠕动了一阵。忽然间,整个大地一阵摇晃,天色更阴沉了,紧着黑爪拔地而起,整块地皮都被掀了起来,从那底下竟飞出了无数阴灵,黑压压一片,阴灵尖叫着咆哮着冲向鬼剑客。

鬼剑客手握剑诀,横剑于胸,剑身流光闪烁。突地,长剑扬起,一道绿芒暴射而出,斩向疯涌而来的阴灵。紧着,鬼剑客长剑指天,其身巍然不动,口中开始念动咒诀,一时风卷云动,天地变色,天空中乱雷轰响,数道闪电猛劈而下,纷纷打在剑刃之上,耀眼的光芒迸发而出,电光从剑体游走到鬼剑客身上,绕遍全身。

此时,鬼剑客浑身布满了电光,仿佛威猛不可一世的电神一般。他乱发飘舞,身上衣裳猎猎作响,那双眼睛此时也充满了电光,看不清是愤怒还是渺视。

阴灵顿住,鬼物,也就是幽灵般的怪物,惊异出声:“雷魂合体?你这……”

话音未落,但见鬼剑客将流淌着电光的长剑插入地下,深深插下,遥远的天际顿时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一颤。紧着,以剑为中心,突然向外爆射出无数炫丽无比的光芒,只不过这光芒却如死神的镰刀带着死亡气息挥斩而来。“咝”、“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充满了惶恐和杀戮,无数光芒密集地扫向成堆的阴灵,一只只阴灵眨眼间便蒸发无踪。

鬼物似乎抖了一下,黑雾再次笼罩而至,如浓墨泼来,渐渐在这些光芒中染开。此时,从那黑雾中又慢慢探出一只巨大的黑爪。黑爪有两个成人大小。那黑爪一探出,便快如闪电般穿过漫天的光芒,一下子便抓在那柄长剑之上。

黑爪巨力惊人,向下弯曲,势要强行拗断长剑。

鬼剑客大喝一声,一掌拍出,打在巨爪上,双方各自一震,向后退去。在向后滑行中,鬼剑客顺势将长剑缓缓往后收去,漫天的光芒便如长鲸吸水般一下子收缩过来,聚成一点,全都汇聚在剑尖上。猛地,鬼剑客狂怒地一拍剑柄,长剑顿时带出一道巨大的光墙,呼啸而出,裂向前方的鬼物。

狂风肆虐,石走沙飞。长剑所过之处,草木皆被一股强力生生吸起,天空中乌云剧烈翻滚,雷声鸣响不绝,道道闪电如狰狞的巨蛇般不时交缠绕下,打在长剑之上。剑身立时布满了道道流窜的闪电光,电光缭绕着打向前方,借助长剑之势,将鬼物团团绕住,长剑紧跟而上,迅疾无比地狂啸着穿向鬼物的胸膛。

鬼物大惊,想立即闪开,但“哧”一声,长剑已然没入胸中。

没有丝毫痛苦,但一阵灼热又痒痒的感觉立时传遍全身,很是舒服。但他往胸口看去时,顿时凄厉地喊叫出来,但见胸口部分已被长剑熔出了一个大窟窿,洞穿前胸后背,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旁边扩散,窟窿越来越大,眨眼间整个肚子都要被掏空了。

鬼物惊恐,想挣脱出来,但周围好像有股无上的压力沉沉镇住了他,越挣扎越沉。他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身体渐渐被熔化。绝望中,他悲吼一声,满怀不甘,怨恨地发出最后一击,他双手往前一推,一只凌厉的怪爪顿时闪电般疾射出去,抓向鬼剑客的肉身。

鬼剑客见状,想抽剑拦截,但已然不及,那怪爪如绞肉机一般,先是往旁边展开,然后整个紧紧地包住那肉身,只听得“咔嚓”一声,血溅开来,那肉身眨眼间便被绞成一堆肉酱。鬼剑客愤怒至极,长剑暴起,带起涌动的绿芒,呼啸着一剑斩下,将怪爪劈成两半,紧着长剑挥出,几道电光闪过,慢慢被剑气消熔的鬼物顿时被斩成数段,“咝”、“咝”,鬼物残躯眨眼间便消散在空气中。

杀戮停止,云开雾散,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鬼剑客怔怔地望着地上自己的残躯,此刻他只是一个游魂,刚才施法时脱离了肉身,但肉身已被毁,现在却无法再回去了。他又看了看哥哥的残体,默然半晌,他慢慢地走着看着想着,随后在地上慢慢挖出了一个坑,将两具残体小心地放了进去,然后捧起一抔又一抔的土,将他们掩埋好。

天际间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一般,在轻轻颤抖,接着狂风呼啸而来,风云变色。天空中雷声隆隆响起,道道闪电交叉而过,紧着豆大的雨点便密集扫下,这雨来势汹汹,越下越大,一会儿便化作漂泊大雨,那雨不住狂泻,雨借风势,拉天扯地,漫天迷蒙之中,竟一下子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

“哥哥!”鬼剑客悲吼出声,压抑已久的痛苦终于爆发出来,从那脸上纵横而下了一串又一串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清液。

只是鬼也有泪吗?魂亦会泣吗?

只是,曾记否,旧时意,痴情人,点点滴滴满深情,那是何等的真情?

只是,转千年,情已绝,断肠人,思思想想都伤心,谁的心灵在微微颤动?

只是,猛抬头,风欺雨,伤心泪,酸酸楚楚流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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