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叶天心每天和冯淳雅接触。
闲聊之中，仿佛帮冯淳雅想起来很多之前的记忆。
杨木易也说，唤醒记忆的最好办法，就是放松神经，多聊天。
叶天心也很希望，冯淳雅能够想起来之前的事。
那样的话，二十年前的案子，就可以水落石出。
可与此同时，又很犹豫。
那些苦痛的记忆，会让冯淳雅再次陷入无尽的折磨之中。
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冯淳雅会和叶天心说很多，轩轩小时候的事。
她说轩轩小时候很可爱，很爱笑，还是一个很暖很暖的小男孩。
冯淳雅说，“将来我们轩轩长大了，一定很疼老婆！是个大暖男。”
冯淳雅口中的厉翰轩，和叶天心认识的厉翰轩截然相反。
完全就是两个人。
可叶天心知道，小时候的厉翰轩，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是儿时的黑暗经历，在一次次算计尔虞我诈中，渐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叶天心忽然很心疼，小时候那个轩轩。
在没有妈妈的陪伴下，在那么多长着獠牙的虎口存生，每天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即便有再多的钱财，也弥补不了他心底里的空缺吧。
叶天心小声问冯淳雅，“伯母，为什么你一直说轩轩，那轩轩的爸爸呢？”
最后一句话，她是用试探的口吻轻声问的。
她也担心会刺激到冯淳雅。
但关于厉明峻那个男人，她必须问！
厉明峻到底是不是李琴的初恋情人？
还有哥哥的亲生父亲，难道也是他？
这些疑问，一直积压在叶天心的心底，沉甸甸的。
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冯淳雅却好像没听见一眼，仍旧说着轩轩。
“我的儿子，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希望了！阿姨，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的轩轩，现在怎么样了？”
冯淳雅依旧当叶天心是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太太。
叶天心在心下轻叹一声没说话。
冯淳雅的手，已经能有一些动作了。
她用手指勾住叶天心的手指，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期望又哀求地望着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听说关于轩轩的消息了？”
“伯母，轩轩很好！他也很想你，你放心吧。”
叶天心见冯淳雅不相信，便又问她。
“伯母，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是怕有人害轩轩吗？”
冯淳雅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呜啊啊一阵，开始嘶喊起来。
她的声音很尖锐，透着凄厉。
刺得人耳膜生疼。
“啊————”
“伯母，伯母……”
厉翰轩和杨木易在门外，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全部冲进来。
杨木易急忙给冯淳雅注射镇定剂。
折腾了好一会，冯淳雅才逐渐安静下来。
厉翰轩喘着粗气，看着冯淳雅在药物之下，强行安静下来的样子，心口犹如刀割。
他比谁都清楚，那种感觉有多无力，甚至绝望。
身体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却又不得不隐忍着。
眼底氤氲着强烈的狂躁，只待找一个出气口。
而叶天心，就是那个出气口。
厉翰轩一把将叶天心拽了出去。
回到房间，他将她狠狠甩在床上，声音粗重，席卷着风暴。
“你和我母亲说了什么？”
叶天心原本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解释。
她默默地瘫在床上，视线空茫。
不说话。
厉翰轩一把捏住叶天心的下巴，手指很用力。
叶天心痛得眉心轻蹙。
厉翰轩见她不说话，火气更重，“我再警告你一次，别以为我母亲只会和你说话，你便利用她！”
叶天心终于开口了，“我没有！”
厉翰轩冷笑，“没有？想让她帮你和你的母亲脱罪吗？”
“我没有！”她不住摇头。
她从来没想过脱罪。
“你不觉得，当年的事，疑点很多吗？你不想要一个真相吗？”叶天心眯着眼睛，忍着下巴的疼痛，声音轻颤。
“我不想她想起来过去！”厉翰轩的手指愈发用力，仿佛要将叶天心的下巴捏碎。
他无法让他的母亲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哪怕瘫痪在床，只要开心，不再被过去的痛苦折磨。
而不是再想起过去的磨难，再经历一次地狱。
“这是逃避！”
“不是你的母亲，你当然不在意。”
“我没有！”叶天心大声辩解，“我的母亲有罪，我会恕罪！但我更想要一个真相！”
即便恕罪，也要明明白白。
“她已经忘记了过去！”厉翰轩低吼一声。
“发生过的事，哪儿能说望就忘！”
“就算是选择性失忆，杨医生也说了，那只是规避痛苦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想提，谁也说不清。”
厉翰轩忽然说不出话来，冷冷地睨着她。
过了许久，才声音很低的说。
“你滚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
叶天心心口一颤。
他看到她眼底的吃惊，他残戾笑起。
“怎么？舍不得？”
叶天心没说话，依旧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贱。”
叶天心心口一疼，眼眶慢慢红了。
“你不会以为，发生这些事，我们的婚姻还能继续吧？”
厉翰轩的声音里，带着粗重的沙哑，“之前答应你的，我都会给你！”
“滚！立刻马上滚！”
“从今往后，都不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出现！”
叶天心走的很狼狈。
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走在秋风落叶中，刺骨的冷。
但她却不觉得冷。
她的心，要比这秋季的温度更冷。
司安淇开车追上来。
她拉着叶天心上车，亲自送叶天心回了叶家。
叶家空空荡荡的，好像好几天没人回来住了，茶几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叶天心站在客厅，望着空旷的房子，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司安淇猜她估计冻着了，烧了一壶热水，给叶天心倒了一杯暖手。
叶天心捧着滚热的水杯，手指一动不动，即便被烫疼了，也不知道闪躲。
司安淇抢下水杯，甩了甩被烫的手指。
“天心！”她拉了叶天心一下。
叶天心总算回过神来。
慢慢看向司安淇，空寂的眼底没有丝毫光泽。
“安淇，帮我草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