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先坐下。”
“是，太爷爷。”梁婉清急忙坐下。
梁老爷子看了一眼门口的梁海：“梁海，你也坐下，听一听。”
“是，太爷爷。”梁海走到前排沙发，徐徐坐下。
梁老爷子目光扫过整个会议室，除了梁海之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梁老爷子的目光。
梁老爷子淡淡的收回目光，看向梁婉清：“你刚才喊我太爷爷，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爷爷辈，去了哪里？”
梁婉清一愣，然后低声说道：“我爷爷他们……不是早就去世了么？”
“去世？”梁老爷子皱了皱眉头，转身对一旁站着的梁长木说道：“你是怎么教他们的？”
梁长木一愣，急忙说道：“您过去说过，不要提太多老一辈的事情。”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梁老爷子望着梁长木，失望的说道。
他一直让梁长木主持大局，但没想到，在最核心的一点上，却被梁长木遗弃了：“我记得……和你说过这点。”
梁长木惭愧说道：“爷爷，是我自己疏忽了。”
“疏忽？”梁老爷子皱了皱眉头。
而后，他转身看向会场，淡淡说道：“既然长木一直没教给你们，那就我来说。”
“我们梁家，祖上是西省的黄铜世家，人丁旺盛，整个西省的铜矿和黄铜，一半以上，都是我们梁家的资产。”
梁老爷子看了一眼下面，心底微微有些失望。
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
黄铜，在革命前，是铸币的最核心的材料，甚至可以说，黄铜就是货币，没有黄金白银那么显眼，但却是最基础的货币。
而自己这些后辈，包括梁海在内，却连一个，都领会不到这一层。
他微微摇头，接着说道：“当年我们梁家人口数百人。到了现在，我这一辈，只有我一个。长木这一辈，只有长木和长青，再往下，人就多了。”
梁老爷子目光扫过会场：“你们知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会场中，鸦雀无声。
梁老爷子一字一顿的说道：“都牺牲了！”
“你们的大太爷爷，三太爷爷，四太爷爷……都牺牲在战场上！你们的大爷爷、二爷爷一直到十六爷爷，也都牺牲了。”
他用手指了指梁长木：“长木，排行第十七，长青，排行第十八。只有他们两个，因为年纪太小，没有上战场，所以活了下来。”
“太爷爷，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们梁家今天的辉煌，都是老一辈牺牲换来的？”梁涛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是这个意思么？”梁老爷子有些愤怒，然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梁涛缩了缩脖子，坐了回去。
小李急忙拿过来一杯清茶，递给梁老爷子。
梁老爷子喝了两杯水，心气才平息了下来。
他看着会场，极度失望的说道：“当年比我们梁家牺牲的人，更多！整个西省，多少人家，整家整家的牺牲，连根独苗都没留下来！”
“所以！我们是幸存苟活下来的那个！”
梁老爷子微微有些失神。
那些人，比他勇敢，比他坚强，比他智慧，比他……更勇于牺牲。
所以，他们都死在了战场上，只有自己……还苟活到了现在。
梁老爷子的目光，渐渐凝实了起来。
他从回忆中醒了过来，看向前面的梁家众人，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他们的牺牲，是为了什么？他们的牺牲，又换来了什么？”
下方梁家的人，哑口无言。
梁家前辈的牺牲，换来了梁家现在的富贵。
那些人呢？整个家族整个家族的牺牲，以至于现在历史上，都没有他们的记载，整个西省，都不会有人提起他们的存在。
他们默默的战斗，默默的牺牲，默默的抛尸于荒郊野岭，又换来了什么？
梁老爷子失望的看了他们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换来了我们这个国家，从此站起来说话！”
下方的梁家人，先是迷茫，而后连连点头。
梁老爷子彻底有些失望了。
他们懂么？他们不懂！
他们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
梁家即便是黄铜世家又如何？
看到贵族子弟，要跪。
看到有顶戴的，要跪。
看到洋大人，那更要跪！
不是那种精神上的憋屈，而是实打实的，要跪在地上磕头！
再到后来，就算跪下来，也会被拖出去……原因可能只是因为私藏了几个鸡蛋，或者家里有几块黄铜锭。
这种屈辱和痛苦，这些后辈，永远无法理解。
梁老爷子失望的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们理解不了，你们只要明白，我们梁家，只不过是苟活下来的那个，没有资格谈什么应得，也没有资格去切什么蛋糕，更没有资格，在外面耀武扬威！”
“太爷爷，我们知道了。”梁家子弟纷纷站起来说道。
梁老爷子挥了挥手：“都去吧。”
梁家子弟，这才如蒙大赦，纷纷向外走去。
“太爷爷！”
当会议室中其他人走出去之后，梁海却留了下来。
“梁海！爷爷要休息！”梁长木不悦的说道。
梁老爷子看了梁长木一眼，说道：“你也走吧。”
而后对梁海说道：“梁海，你留下来，坐我前边。”
梁海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坐在梁老爷子对面。
梁长木目光阴森的看了梁海一眼，梁海却似乎没有感受到这目光一样。
梁长木最终还是走了。
小李端过来两杯清茶，也走了出去。
这是规矩，梁老爷子既然单独点名了梁海，小李这个贴身秘书，就必须离开。
……
梁老爷子徐徐喝了口茶，对梁海说道：“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了。”
梁海沉默片刻，抬头对梁老爷子说道：“太爷爷，我想知道……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还要组建这个‘梁家’呢。”
梁老爷子看向梁海，微微点头。
组建这个词，用的好。
梁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包括梁家在地方上的布局，包括在电信产业和建筑领域的布局，包括梁家子弟的岗位等等，都是他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