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太从来没有想过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肖小小这个女儿。
她更没有想过肖小小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坐在孙家的客厅里。
她的身子都僵住,全身的血脉像瞬间被凝固,双腿有千万斤那么重,愣在原地怎么也无法动弹。
身后的李嫂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试探道:“太太,你怎么了?”
孙太太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转头对李嫂说道:“不行,这两个人我不能见,你去把她们打发走。”
李嫂心里疑惑,但是她跟着孙太太多年,对她的脾性也十分的了解,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里面的这两个人她是真不想见,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厌恶的。
有了这个认知,李嫂心里有了主意,点头对孙太太说道:“太太,你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孙太太胡乱的点了点头,满腹心事的往后退了退,目光微微向客厅的方向瞥了瞥,最终一咬牙转身快步的离开。
李嫂看着她走远,转身也进了客厅了,洛初夏和肖小小正坐在沙发上,两个人沉默无言,两只手轻轻地握着。
洛初夏可以感觉到肖小小心里的紧张,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
肖小小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到孙家来。
或许更应该准确的说,她是第一次坐在走进孙家,坐在孙家的客厅里。
才知道孙太太嫁到孙家以后,她曾经偷偷的来过一次,只不过,都是远远的站在大门外。
第一次是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站在树木的暗影里,路上的路灯都照找不她,她看着远处孙家的灯火辉煌,得分外的孤独。
第二次的时候,是在孙太太去学校找过她之后。
那次她嘴上并没有答应孙太太,但她其实偷偷的去配过血型,但是很遗憾,她和孙菲菲的血型并不能够相符。
在肖小小的心里,莫名的有些遗憾,也有些轻松。
而孙太太自从她拒绝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悄悄的来偷看过一次,她远远地看到孙太太从车子里下来,走进孙家,那一刻忽然之间觉得,那个背影离她是那么遥远,遥远的就像两个世界。
其实她和妈妈早就是两个世界了吧,只是她从来没有承认过,没有在自己的心里确认过这件事情。
从那一刻起,肖小小在心里关于母亲的那一点点的微光,终于泯灭。
一直流着希翼的那一条小小的缝隙,也轰然关上了。
她忘记那天是怎么回的家,只是记得在心里说,孙家,她永远不会去了,那个女人,她也不会再见了。
可是几年之后的此时此刻,她坐在自家的客厅里,桌子上的水早就凉了,就像她此时冰凉的手心。
正在胡思乱想着,李嫂慢步走了进来,肖小小和洛初夏同时转头望过去,看到李嫂的身后空无一人,肖小小的心就忽然一空,随即她又自嘲的在心里笑了笑,很快释然。
洛初夏心里却冒起了火花,她挺直了腰背,等着李嫂给一个回答。
李嫂微笑着说道:“两位,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太太呢正在忙着,今天晚上要来贵客。厨房里实在是走不开,不好意思,二位如果有事的话改天再来吧。”
李嫂说的客气,但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迅速的把这两个人赶走,至于说什么改天再来,那就是改天她连门都不会让这两个人进来。
洛初夏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按住小小的手腕,淡淡说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等,请你转告孙太太,今天不见到她,我们是不会走的,如果他要实在忙的话,那我们也可以等到你们尊贵的客人来了之后,今天晚上不是要在家里摆晚宴吗?我想孙太太也不介意多两副碗筷吧。”
洛初夏本来是想着还跟她客气客气,不管怎么说,总是小小的妈,虽然小小不说,但是心里一定是有所期待的,但是看到孙太太的这个态度,洛初夏心里觉得,孙太太八成是从暗处观察到了她们,否则的话不可能这么决绝。
一般来说像这种豪门中的女人表面功夫做的是要做足的,面都没有见,就这么干脆利索的赶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本来还想留几分客气成了一个笑话,根本没有必要,现在这种情况就得干脆就得单刀直入。
她的话冷淡又凌厉,像一把带着锋刃的快刀,李嫂顿时愣了愣,脸上的假笑也被割得七零八碎。
李嫂索性也不再装:“二位,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太太了,的确是有事儿,你们是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家吧。,每天都忙得很,太太呢是当家女主人,各种事情繁多,实在是为一些小事啊什么的,抽不开身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浪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见的。”
李嫂这话说得明确又难听,肖小小忍不住短促的笑了一声。
“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照你这意思是说,我们俩连见面的资格都没有了?”
李嫂微微勾了一下嘴唇,笑容浮在嘴边,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轻蔑的光,她没有吭声,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确。
肖小小蹭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你去告诉她,今天不见了她,我是不会走的,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来的,如果她不见,她可别后悔。”
肖小小身子娇小,现在确实是气场十足,说出话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嫂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心里闪过一丝疑虑,她有些拿不准主意,这两个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手里又有什么倚仗,为什么说话底气这么足?
她有心继续赶人,但又怕真的耽误了大事,稍微一犹豫的功夫,洛初夏起身站在肖小小的身边,揽了揽她的肩膀对李嫂说道:“我看你还是再去转告孙太太一声,让她好好的思量思量,有些事情不是躲就能躲得开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是断然不会来见她,你问问她,这么些年我们可曾打扰过她。”
李嫂听出这话里有话,不敢再犹豫,转身就向个厨房的方向走了去,孙太太根本也没有再去厨房,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情。
才看到肖小小的那一个瞬间,她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出窍,今天所有一切的好心情期待感,都被炸得粉碎。
阳光透过廊下的枝叶照下来,被树叶的空隙割得一块一块的,有些斑驳的投在孙太太的脚边。
她垂眸看着那些斑驳的光影,忽然之间觉得,这就好像她的人生。
在嫁给肖爸爸的那几年,她真是感觉到穷的无望。
穷,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把她的生活还有未来和希望都割碎了。
她好不容易重新一块一块地拼凑出来,阳光明媚未来充满希望的生活,她不会让任何人就这么破坏掉。
孙太太暗自下定了决心,转头看到李嫂又快步的走了回来,不禁皱眉问道:“怎么了?人走了吗?”
李嫂为难的说道:“太太,那两个人不愿意走,似乎是……”她犹豫了一下,“她们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也就不会来了,还说,如果不见到你是不会走的,我看她们的架势不像是说假的,一会儿客人们就陆续到了,这样下去恐怕不太好。”
今天的晚宴,虽然说规模不大,但是对于孙太太的意义却非常重要,确切的说是对孙菲菲的意义非常重要,这是给孙菲菲安排的一次相亲会。
和孙菲菲相亲的男人姓卓,虽然说不是卓家现在掌门人儿子,但是,地位也不差了。
按说以他们孙家的地位来说是攀不上卓家的,但是这卓风是卓家的一个旁支,他的爸爸和卓氏的董事长是堂兄弟。
这几年卓氏发展壮大,卓氏的董事长把股份和权势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其他的几个堂兄弟,说起来风光,其实上股份上的优势并不大。
所以虽然说起来以孙家对卓家,多少有点高攀,但孙太太觉得自己的女儿漂亮聪明,各方面也是很出色的,就算自己家的家世上差一点点也没有关系。
再说了,女方本来就是应该找比自己身价高的男方,要不然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要下嫁吗?
开玩笑。
一听到李嫂说肖小小她们不肯走,她顿时头脑发昏,火气不禁往上顶。
在她的印象里,肖家父女就像是他一个耻辱的过去,一个擦不去的污点,她努力的想要忘掉,想要不提起,巴不得她们永远都消失才好!
可是,偏偏在这种重要的时刻,肖小小却跳出来捣乱,这让她压抑了多年的不满,顿时爆发到了极点。
她咬牙对李嫂说道:“你跟她们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见她们的,如果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可以约在外面,孙家,从来不是她们应该来的地方。”
她说的咬牙切齿,字字切金断玉一般。
李嫂心里越发的诧异,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更不知道为什么太太对她们的恨意是如此明显。
主仆二人站在这里嘀咕,却没有想到客厅那边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