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7891100000219

第219章 愁思不可度

“说来,倒是我疏忽了。”

半晌,裴瑶卮若有所思道:“往日里都随人称一声‘一元先生’,若非与夫人有过那一面之缘,我竟还不知,先生原是姓赵的?”

这个姓氏,本是常见得很,只是这会儿她这般问出来,莫名就带了点别样的意味。

萧邃心领神会,笑道:“想到北林了?”

她叹了口气,心道,如何能不想。

父亲、兄长先后辞世,剩下的裴氏支脉各房,虽也算子孙昌茂,但于她而言,几乎都是远亲,对面见到都未准能认出来,相比之下,当然还是自小便走动频繁的表哥等人更为亲近。

只是,即便如此,见到个姓赵的便往北林联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多心多思了。

那头,萧邃说起一元先生来,也有两分感慨:“其实,一元先生究竟姓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嗯?”裴瑶卮来了兴致:“此话何解?”

这话要从哪一年说起呢?

“算来也都二十年了。

赵夫人母族,亦是悬壶世家,在北境数代往前,一直都是顾家用惯了的人。后来方为顾氏举荐给我的。

听说,在赵夫人十几岁时,有一年,随族人来尘都这一代寻采草药,意外救下了一个男子。”

听到这里,裴瑶卮便问:“一元先生?”

萧邃点点头,“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是一元先生。”

他又叹了一声,才接着道:“赵夫人在岸边救下他时,他全身是伤,大抵是一路被江水冲到下游的,脸也被沿途的碎石给毁了,还瞎了只眼,整个人奄奄一息,已是半死。”

随着他的话,一元先生的形容,仿佛也正一点点浮现在裴瑶卮眼前——可怖的容颜,喑哑的声色,还有那清亮亮的一只独眼。

那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视权贵如无物,但却忠心且妙手,不知救过多少性命。

原来,他还曾有过这样惨烈的过去。

“赵夫人为着他尚未断绝的一口气,执意将他带回河没谷家中,前前后后治了一年多,竟真将人给治回来了。只是……”

他轻轻摇了摇头,惋惜道:“活是活过来了,但对于自己过去的经历、甚至是姓名出身,他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半点都记不得了。”

“他失忆了?”裴瑶卮问完,一朝被蛇咬地眯了眯眼:“你没诓我吧?”

萧邃苦笑,随即摇了下头。

一元先生遭此大劫,康复后却忘记了过往,换作别人,说不定执念生根,苦大仇深,就此便过不去了。但他却是个看得开的,翻开百家姓,指着头前一个赵字拿来做姓,又取义‘一元复始万象新’,自号‘一元’,择名‘新’,非但即此开启了新生,甚至还娶回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说来也算是否极泰来的福气了。

裴瑶卮听罢,一时也是唏嘘。

“原来是这样……”她沉吟良久,方才叹道:“我就说,之前见到赵夫人时,我一眼便觉得她面善好相处,却不知她与一元先生,竟还有这么一段佳话……”

她面上神情变幻,从怅惘到感慨,最终归于欣慰,想来,福祸相依,纵有千般苦楚,终能得此良缘,多少也算是安慰了。

“对了,赵夫人身边带着的是小女儿,那除了那孩子之外,先生同夫人还有别的孩子么?”

萧邃闻言,面露一丝异色,想了想正要说话时,马车却停下了。

外头戍卫禀报,昭业寺已到,萧邃淡淡应了一声,不多时,车帘被人从外头一撩,轻尘探进一颗脑袋瓜,俏皮兮兮地问道:“殿下、娘娘,咱们不是回府吗?怎么拐到昭业寺来啦?”

她坐在后头的小马车里,没听到萧邃之前的吩咐,此刻难免疑惑,裴瑶卮同她解释了两句,便被萧邃牵着手,先后下了马车。

放眼看去,今儿倒还算运气好,寺中香客并不算多,两人进内祈拜,一切顺利,未几,便被请到了后面用斋宴。

赵夫人于这寺中往来,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住持自然清楚她同楚王府的渊源,裴瑶卮那头刚提了一句,住持便道,已然派弟子去请夫人过来了,请殿下与王妃稍候片刻就是。

不多时,赵夫人翩然而至,裴瑶卮左右一看,不见赵轻愁,不由关切道:“这会儿正好是用膳的时辰,怎么不见轻愁?她可吃过了?还是,身上又有什么不舒服?”

赵夫人亲和一笑,道:“劳王妃记挂了,那丫头无事,只是这两日春困犯懒,委在床上不爱动弹,我也怕她扰了您二位的兴致,便没带她过来。”说着,她回过心神,朝着两人妥妥当当地施了一礼:“还没给两位殿下请安呢!愿二位殿下琴瑟和鸣,永结同好!”

萧邃一听,乐了,“往日这‘长乐无极’就听得多,倒是没几个像夫人这般有眼力的,净挑本王爱听的说!”

说罢,他抬手一指,吩咐轻尘:“还不快请夫人入席!”

轻尘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挽着赵夫人的手臂,将之送入席中。

裴瑶卮无意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赵夫人是个和善活泼的好性子,碰上合眼缘的人,话匣子打开,全是些亲近而不冒犯的言谈,一席素宴下来,用得两厢愉悦,倒比一元先生的那些苦药汤子,更让裴瑶卮肠胃舒坦。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便要数久久徘徊在裴瑶卮脑海中的赵轻愁了。

那个小女孩……说起来,倒是比赵夫人更叫她印象深刻。取了个这般自在的名字,奈何,却是个实不符名的性子。上次在她床前,被她拉着手,以那样的眼神看着,又问了那么个充满了深意的问题……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里满不舒服。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分神,萧邃低声问道:“饭菜不合口味?还是身上不舒服?”

裴瑶卮理了理心神,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就是想起轻愁来,一时走神儿了。”她道,“对了夫人,小丫头近来身上如何?可已大好了?”

萧邃见她这样关心赵轻愁,不免有些意外,回头接到她一个眼神儿示意,心里愈发好奇了起来。

说来,对赵轻愁那孩子,他自己倒也揣着一份疑虑,之前一直没空料理,这会儿么……

赵夫人那头道了句谢,跟着说道:“自从南境回来之后,她这阵子倒是还好,能吃能睡,也不怎么闹毛病,就是……”说着,赵夫人无奈一叹,“还同往日一样,心思重,也不知成日家都在想些什么,总是难见个笑模样。”

裴瑶卮一听这话,登时心绪一动,来了主意。

她嗽了一声,似是深思熟虑后道:“小孩子家家,总这样闷闷不乐也不是个事,说来……有没有可能是为着父亲长久不在身边,小丫头思念爹爹,心里不好受?”

赵夫人蹙了蹙眉,随着她的话,陷入了思考。

片刻,裴瑶卮窥着赵夫人的情绪,便提出,请她同女儿搬到府中去住,也好同一元先生团圆,免了先生两头跑的麻烦。

“这……”赵夫人心中动摇,但想着女儿身上时常出现的外病,一时又不敢应下。

裴瑶卮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总归这昭业寺离得也近,横竖耽误不了什么事的。再者,她小小个人儿,也不可能总在这寺里住着,夫人再不放心,也迟早都是要带她回家的。”

赵夫人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事事总是明理容易,照做难。她正踌躇之间,未曾想,萧邃竟也开了口。

“夫人,”他轻声一唤,端起手边的碧螺春,“还是搬进府里吧。有人可日夜盼着您呢。”说罢,淡淡呷了一口。

裴瑶卮听到这句,头一个反应,只当他说的是一元先生,想来到底是长辈,这样打趣,多少有些不合适,可回头再看赵夫人,却并未因此而赧颜,反而稍一沉吟,便点了头。

稍稍收拾了一番,赵夫人母女,便随在楚王与王妃身后,一同离了昭业寺。

“往来匆匆,之前也没准备,便委屈夫人同轻尘同乘一车吧。”长阶之下,萧邃看了轻尘一眼,同赵夫人说道。

赵夫人自无异议,领着赵轻愁,便随轻尘一起朝后头的油壁车走去。

裴瑶卮的目光落在她手边那个沉默的小女孩身上,正自沉思着什么,忽然间,却见赵轻愁没来由地一回头,正好同自己对上了视线。

那一眼,饱含着愁绪与深意,裴瑶卮没来由地一抖,竟是生出了一丝惧意。

那绝对不是一个六七岁孩子该有的目光。她默默地想。

萧邃搓了搓她的手臂,只以为她冻着了,便连忙催促她上车。

回程一路上,她挽着他的手臂,推说困倦,懒怠怠的不爱说话,实则,却是想了一路的赵轻愁。

那时候这丫头都说过些什么来着?

她说,我认得您。

她问,娘娘,您认得我吗?

自己应该认识她么?揣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间,她竟当真睡了过去。

等轩车在楚王府门前停稳时,耳边依稀传来萧邃与人说话的声音,她渐渐清醒起来,揉了揉眼,直起了身子。

打了个哈欠,她随口问了句:“到了怎么不叫我?”说罢,就要下车。

萧邃拉了她一把。

裴瑶卮面带疑惑地朝他看去,随即,便听萧邃说道:“寂月到了。”

她懵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萧邃无奈一笑,拿过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姜寂月。”他说:“姜轶的妹妹,侧妃姜氏。”

裴瑶卮彻底清醒了。

同类推荐
  • 陛下,娘娘又作妖了

    陛下,娘娘又作妖了

    一朝穿越,居然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替嫁弃妃!太后妃子欺负她就算了,连小宫女也来膈应她?陈小安:老娘不发威,真当我是小白花啊!一手冰针使的出神入化,各种毒药玩得飞起,经商发财都不耽误!后妃来一个她掐一个,来两个她打一双!“皇上,我把你的爱妃毒成猪头了,你要不要考虑把我驱逐出宫啊?”“皇上,臣妾一个不小心把太后弄瘫痪了,你要不把我赶出宫吧?”“皇上,臣妾……”夜君临:“爱妃尽管作妖,朕护着你就是!”--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法医狂妃:王爷你命中缺我

    法医狂妃:王爷你命中缺我

    一朝穿越,竟被活埋,天才法医苏七表示很头疼。她擅长扮猪吃虎,验尸查案,从乱葬岗“诈尸”后,重操旧业,为死者伸冤。皇帝是她徒弟,王爷是她跟班,还有个小萌宝天天喊着她做娘亲。京中的贵女们齐齐惊呆了,想知道谁能把这个妖孽给收了。最终,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一脚踢翻了醋坛子,步步逼近,“本王看你最近清闲得很,正好,小七还缺个妹妹,咱们生一个。”
  • 梦话青玉

    梦话青玉

    浩瀚历史中缺失了多少,茫茫人海中失去了多少。我在千年之前失去了你,想你记起,想你忘记。有一家书店,叫落尘,它记录着每一个人的故事。战国纷争,秦国吞并韩国,公主规被献给了秦王,他说:“你何以如此望着孤。”她神色清冷,垂下了眸。
  • 稻香小村姑

    稻香小村姑

    她,本是一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赶上了穿越大军,一朝穿越,且看我虐渣渣,带着空间发家致富。
  • 王爷,王妃又去打劫啦

    王爷,王妃又去打劫啦

    【兔叽立志笑S你们,好继承你们的寒假作业、工作压力及5毛钱的蚂蚁花呗】自从大昭国战神九王奉旨娶了悍匪姬凤瑶为正妃,王府养匪为患,有九王撑腰的九王妃简直无法无天,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朝廷百官苦不堪言。皇帝悔不当初,早知道九王如此惧内宠妻,就该让他娶个温柔娴淑的女子。
热门推荐
  • 拒爱男人婆

    拒爱男人婆

    有没有搞错?爷爷竟然给自己请来个保镖?怎么这个瘦瘦干干的“警官”老是对自己充满敌意,什么?她是个“女人”?真是暴殄天物,可为什么她那双时刻警惕的眼睛一直让自己心里没底啊,很好,这个该死的混蛋早就把当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风水轮流转,今天我就要你这个小人好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为什么仇还没报,自己倒先掉进了陷阱里呢?
  • 神秘与虚无:布洛赫小说维吉尔之死的价值现象学阐释

    神秘与虚无:布洛赫小说维吉尔之死的价值现象学阐释

    《神秘与虚无:布洛赫小说《维吉尔之死》的价值现象学阐释》包括作家生平与思想的意向性考察、虚无世界与诗人何为、神秘主义与死亡认识等内容。
  • 仙门遍地是奇葩

    仙门遍地是奇葩

    原来仙门竟是这般不以为耻,当真是脸皮厚到极致。师傅喜欢徒弟,徒弟却为魔界鬼祭哭得死去活来。好一个郎艳独绝,遗世独立的灵澈仙人。又好一个不知羞耻,仙门之辱的徒弟。不愧是仙门之境,遍地奇葩,魔为仙成仙,仙为魔堕魔;不疯不魔,不魔不仙(ps:纯属瞎七八扯,毫无逻辑。)
  • 路远道长

    路远道长

    在这个渺小的世界之中,人类渺小如蝼蚁。在这个世界之中,人类仿佛只是在追求传说的“神”。不知过了多少岁月,风拂过了多少红尘,终于人类终于发现在人的体内一种几乎接近于神的力量——[道]
  • 暴走潘多拉

    暴走潘多拉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容得下我,但我依然在努力生存
  • 年留骄阳寒光锁夏

    年留骄阳寒光锁夏

    遇见他,是意外,还是命中注定?最初,茗夏因为醉酒误惹了齐胤年,本以为这只是生活中的一点小意外,却谁知这才是故事的开端。。。。。。某天齐先生抱着自家小侄子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人:“呵,你是幼儿园的老师?”小侄子在齐先生怀里天真浪漫道:“舅舅,你不知道,夏夏老师可温柔,可亲切了,我最喜欢她了。”齐先生付之一笑:“明天请假,舅舅带你看眼科。”话落转身离去,不理会茗夏脸上逐渐僵硬的笑容。。。。。。后来的后来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回首过往才发现生命中的一部分可遇不可求,既然遇到了就别犹豫,要紧紧抓住,因为“后悔”容易写,但却是人生中最难捱的痛苦。
  • 野犬纪元

    野犬纪元

    2120年的世界,人口大爆炸,臭氧被破环,人类生活在类似玻璃器皿的大罩子中,机器人愈加智能,更重要的是类人程度高,几乎难以分辨......“我们是被上帝惩罚的野犬。”竹州市的冬天,青禾私高发生了三位老师接连坠楼自杀案件,周航着手调查,因而与记者、GT公司成员命运相联,当拨开案件的迷雾,人类世界的真相触目惊心.....
  • 一切始于须臾之时

    一切始于须臾之时

    在一栋大楼里面,两个身着白大褂的一男一女,注视着下面的一个小男孩。
  • 童话里的现实

    童话里的现实

    现实与童话本来就很,接近。只是有些人发现了,而有些人还没发现。我想在这本书里,诉说一下,童话里的现实。
  • 亳州牡丹史

    亳州牡丹史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