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姨娘的屋里,容万里铁青着脸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一主一仆。
“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柳氏到底是为何难产?”
因儿瑟瑟发抖自不用说,云氏见他发火,却是面无表情,心里想十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开口说道:“老爷您是知道的,那日早上是姐姐又惹了老太太生气,罚跪在祠堂,身子受不住...”
“胡说”容万里看着云芷柔,见她跪在地上一幅委屈可怜的样子:“这个时候你还在跟我演戏,当时我怎么可能信了你的鬼话,只不过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而已。“
容万里觉得云氏十分愚蠢,继续说道:“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什么鬼神之说,分明是当年的事情走漏了风声,容千华回来问罪了,她现在身份不同往日,你若是继续隐瞒,我也保不了你。”
容万里一向精明世故,又了解容千华行事作风,出了祠堂后便想明白了这一层。
见容万里话说的如此明白,云氏还哪有不懂得道理,立马将当日的事情告诉了她,只是终究没敢说出麝香的事情,只说自己为了一己私欲用言语刺激了她,又让丫头教训了她,柳清姿气不过,便难产而亡。
云氏心知,麝香之事万万不可提,她若是实话实说,老爷定会大怒,毕竟那时候还不知道柳氏怀的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内宅争宠意外导致失子虽是罪过,可与蓄意谋害嫡子比起来,还比什么啊,根本比不了。
旁边的因儿听得胆战心惊,柳氏身死,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吸入大量麝香,可云氏却不提,而柳氏死前,那些折磨都是她亲手所施,这意味着什么呢....
容万里想起来当日见到柳清姿尸体时,看到后背出了很多血,料到是云氏所为,便信了她的说辞。冷冷的道:“容千华什么性子你也知道,此事若没有个交待,想来她不会善罢甘休。”
云氏道:“交待?我怎么交待?我若是交待了,二小姐更不会放过我啊。”
容万里生气道:“既然有胆子做下,这时候却怕了?”
云氏心下也是一片冰凉,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还是那个老爷,当年是因为忌惮柳氏母家,便将此事遮掩过去,现在又因为忌惮容千华背后的二皇子,又要将她推出去。可笑她当年,还以为他不追究此事多少因为跟她有些情分,身为女人没人爱护不可怜,像她这样没有自知之明,自己欺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吧。
容万里这是要把她推出去了,她不甘心....云氏眼睛转了转,小心的问道:“老爷,芷柔听说,那二皇子还中着毒?”
容万里嘲讽的看着她,说道:“是中毒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提醒我二皇子中了毒,那又怎么样呢,且不说他现在实际状况我根本打听不到,就算打听到了,二皇子是真的病重了,可病重的皇子也终究是皇子,容凌安为他办事,容千华赐了婚。这几个人,哪个惹得起吗?”
云姨娘却是心里一缓,笑道:“老爷明明不喜二小姐,却又不敢得罪她,这事容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都以为老爷是怕了二皇子,就连老爷刚才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芷柔却认为老爷心里未必是怕。”
容万里狐疑的看着她。
云氏接着说:“老爷,我们容家根基浅,又是商贾人家,老爷若想将容家在这徐州站住脚,继续升官、发财,且与皇城亲贵增加联系,最快的也是效果最好的一个办法就是”高嫁女“。老爷心知嫁给皇城四大世家最好,若是有格外出色的,能攀附上皇子,哪怕是个侧妃、妾侍,对容家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
“既如此,老爷才觉得哪怕二皇子中了毒,出了事,可二小姐我们依然要捧着、敬着、至少不能惹着,老爷这不是怕他们,是您心胸宽广,为了容家日后的荣耀而包容他们而已,可老爷您忘了,我们原不必这样的,我们容家可不是只有容千华一个女儿啊。”
容万里听了这样一番话,不得不再次打量身边这个女人,他只知她是他的远房表妹,小时候与老太太在乡村走动较多,她来也是老太太做主送进府的,他对她谈不上爱和喜欢,只是在她身边,总觉得舒服,到了今日才知,这府里几个女人,竟是这个云芷柔不声不响看透了他的想法。
容万里口气缓和下来,说道:“眼下这形式,蒋家出了事,三皇子明面上虽未受牵连,可私下里朝臣话风早已不一样了。大皇子这些年虽未娶正妃,可皇后娘娘有意将母家的表小姐嫁给大皇子,皇城无人不知,纵是我们有几个女儿,又能怎样?”
云氏不再跪着,起身给容万里倒茶,端到身边,说道:“芷柔却不这么想,皇后娘娘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可却无人知晓大皇子的意思,这次宫宴回来,我听颜华说大皇子在席上很是关注我们容家小姐,说来也是,颜华如此好颜色,又是容家长女....”
容万里赶紧道:“真有此事?”
云氏含笑:“若不信,老爷去打听打听便知。”
容万里便也有些高兴,说道:“若真如此,我容家出了两个皇子妃,那便是天大的荣宠,不管以后哪一位......”
容万里想到若真的两个宝都押上,不管皇上最后属意谁,容家都是赢家。且皇上未明示储君之前,他也不用再顾忌容千华,在自己女儿那里憋气了,毕竟大皇子为长,且朝中经验又足,怎么看都比二皇子更像些....
云氏继续道:“老爷,还有呢,三皇子虽然现下处境不好,可皇家谁起谁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所以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咱们容家好在女儿多,我看君华小姐与三皇子年纪最相当,她又惯会开解人,不妨点拨她,让她多接触失意中的三皇子,以后啊,咱们也多条路。这三个宝押住了,我们容家还怕不会长久富贵,永盛不衰吗?”
容万里这下从惊讶变成了佩服,这云氏竟比金氏那个皇城来的世家女子看的还远些,只不过,他微微皱眉,容君华是嫡女,又被教的那么好,押在三皇子那里倒是可惜了,若是大皇子看上的是君华就好了。
云氏见他变色,多半猜到了他的想法,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主意是她出的,竟然还想着让容君华那个小贱人骑到颜华头上来,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心有不甘,却知眼下情况更重要,趁着刚给这个男人画完大饼的功夫,脑子还热着,没凉透的时候,把关键的话得说了。
“老爷,既然我们并不是只有二小姐一个指望,你看柳氏的事...”
容万里回过神来,明白她的意思。
说道:“无妨,她现在能扮鬼吓人,就说明她无凭无据,既如此,我就不会让她随意将脏水泼到你的头上,她虽然背后有皇家势力,可在这容府也不能横着走。”
意思就是不会把她直接卖给容千华了。
云氏心里讽刺容万里变脸变得快,可还是谄媚着笑道
“老爷到底是一家之主,这容府的姑娘们能得皇子青睐,归根结底还不是依仗着老爷,老爷生意越做越大,商路铺遍全国,任是哪个皇子也不可小觑。”
这话说的容万里心里更加畅快,这几年他确实是在生意上收获颇丰,虽然不像云氏吹捧的那样做到了全国,可除了江南还控在柳家庄的手里,他的绸缎生意已经打通了东北、西北、等重要的官道,眼下正在忙着疏通在东北边境建立分站,若是成了,少不得皇上也要给些赏赐。
心里舒服,容万里也没有完全被云氏绕进去,他眯着眼睛道
“记住我说的话,她无凭无据,我便可以护你一二,若是她拿到了凭证来捉你,身为容府主人,我也只得主持公道了。我看你还是小心些,这柳氏都死了十多年,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身边有人出了问题?”
容万里说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因儿,那丫鬟一直听着他们说话,没抬过头。
云氏此刻真的是恨极了这个男人,用尽力全力,费尽了口舌,也不过是让他答应了“不落井下石”而已。
谁也指不上,还得靠她自己,她并不怀疑因儿,因儿是她最忠心的奴才,可眼下她只能继续观察,看容千华还有什么后招,实在不行到了最后一步,再将这个丫头推出去也不迟。
因儿跪在地上,只觉得脊背发凉。
.....
送走容万里,云氏一边吩咐因儿,将十多年前得知那一晚祠堂之事的丫鬟和小厮做个统计,明日把人都叫来,她要分别问话。一边按下心思,慢慢思量。
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多一个依仗,颜华是她最重要的牌,她之前只是听说大皇子很注意容家几个女儿,可报信的丫头并未说他表示出是对哪个小姐感兴趣,不过她倒是很有自信,不是颜华还能有谁。
容君华不过九岁,容丽华更不用说,据说宫宴时她都偷跑出去玩了。只有她的颜华,今年已经十四岁,明年便要及笈,少女身段,女人味十足,大皇子早已过了少年时代,是个成年男子了,只有颜华配得上她。
可干等着可不行,万一过了几日大皇子忘了颜华岂不糟糕,也得主动出击才是,云氏心下慢慢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