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这一日,容家派出了四驾马车去往皇城,容千华虽为郡主,地位最高,可是大元注重孝道,出门还是以长辈为尊。
因此,为首的是老太太的马车,她带着幼孙容凌枫,接着是容万里和金氏夫妇两个,再后是容千华和容君华一辆马车,最后则是珮姨娘带着容丽华和容颜华。
“小姐”马车中,九环低声在容千华耳边说了几句。
容千华扯了扯嘲讽的嘴角,说道:“容颜华的手段实在是简单好猜。”
“小姐,那我们救是不救?”
容千华眯了眯眼,云氏之事她早有准备,容颜华这点手段根本不会翻案,只不过...她倒是很愿意给这对母女添堵,越多越好。
“让九连救人,活着带到公堂上。”
“是,小姐。”
一旁的容君华一直没有出声,收敛目光,神色淡然,只脸色有些发白。
容千华挑挑眉,这个妹妹做戏做全套,想来是出门之前仔细“装扮了”一番,这样的气色不仅没有减少她的风采,反而加了几分柔弱之态。
容君华今日不仅作为嫡女参加,更是上次闹鬼之事的重要证人,金氏因为心疼女儿身子刚养好又出来折腾,心里腹讳这容万里到底出身太低,按理说谁家后宅没有点脏事,可过了这么多年还被人翻了出来那就是家主无能,压不住事又管不好人。
殊不知金氏太不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
最后一架马车里,容颜华与珮姨娘相对而坐,珮姨娘表面上低着头,实际上却打量着容丽华这个小丫头,心里犯了合计。
今日主动要跟着的并不是她,而居然是平日里很少关心府里之事的丽华。只见她厚厚的头帘跟着节奏微微摆着,眼角上挑,眸子晶亮,看起来好像带着几分期待。
这孩子期待什么呢?实在想不出个究竟来,不管怎么说,出来多点见识总是好的,况且得知她主动要求进京,容万里并没有多加犹豫便同意了,他一直是主张让女孩子多读书、见世面的。不管是教育观念新,还是野心太大,对丽华总归是好的......
...........
容颜华闭着眼睛,还在回想上次在茶馆听见别人因为云氏的过错而质疑她的事情,怒气还没过,此时又多了一些不安,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身边的雨儿见她捏着手帕的手指骨微微发白,知她紧张,轻声安抚她:“小姐,没事,我们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容颜华想到了那封认罪书,心里缓了缓,有了因儿这个替罪羊,今日云氏定会被释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会有什么差错。
“人都安排好了吗?”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小姐,我雇的人一定牢靠。”雨儿一再保证,可云氏没有根基,她们主仆俩年纪小,事情一贯想的简单,根本想不到容千华会一直盯着这事,还会去救人。
如此这般,一行人心思各异,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皇城司。
...........
“容家人来了”
拥挤的人群自动的让出一条路,百姓都纷纷抻长了脖子去看。
时间在他们见到容千华的样貌时,仿佛凝固了几分。
容千华并不在意,可容颜华却更是怒火中烧,有着这么个年纪相仿的姐妹在旁边比对着,她很难有存在感,嫉妒仿佛带了刺,深深的扎在心上。
今日坐在上位的是左相金世昌,案子也由他来审理,不过因为牵扯到福灵郡主的母亲和容员外的嫡子,所以皇上命大皇子元昊禛来从旁听审。
细心的容千华却发现元昊禛旁的一个小厮有些眼熟,多看几眼才发现竟是元昊鹧穿了下人的衣服站在那里,上次见他还是在月夕的宫里,后来听说蒋家的事对他并没有太多政治上的牵扯,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切都变了,他又怎么会生活的和原来一样呢。
三皇子...如果可以,他不是蒋贵妃的孩子该有多好。
堂上众人寒暄过后,只容千华按照郡主礼仪就座,其他人均站在一旁。元昊禛抬头望向对面那个脸色稍白的少女,心里有几分怜惜,便开口吩咐道:
“再安排一个座位给对面的....”
话未出口,容颜华眼睛一亮,身子已盈盈下拜。
“颜华多谢大皇子赐座。”
“..........”元昊禛眼里的不愉快转瞬即逝,目光从君华的脸上掠过看向容颜华,换上了和煦的微笑。
容君华表情无恙,似是全无察觉。
堂上,金世昌正了正神情,开口道:“将人带上来。”
云氏几乎是被拖出来的,百姓之间议论声渐渐增大,一时间乱嗡嗡的好不吵闹。
“肃静。”低沉的男中音响起,堂上安静了下来。
容颜华咬着嘴唇,却不去看跪在那里的云氏,只脸色哀凄,眼里似乎有泪强忍着。
好一出矫情的做派...容千华冷笑着喝了一口热茶,也阻止不了心底里散发的寒气。
颜华不看云氏,云氏却在看到颜华之后,眼睛再也移不开,她终于等到女儿来了,想拼命暗示女儿托大皇子救自己,可是怎么也和颜华对视不上,心里又急又慌。
“云氏,你杀害主母,谋杀容家嫡子,那日在容府你已经将多年前的罪行都招了,现还有什么好说的?”金世昌不怒自威,话说出来,却是给了云氏辩解的机会。
这老滑头自然知道云氏的罪跑不了,可是谁家没有些脏事,要是借着公审的机会当众说出来这些后宅女人间的恩恩怨怨,这对于容府、对于容千华,可都是百害无一利。赢了官司报了仇又怎么样,反正你们容府没有一个人的名声是好听的。
云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虽然容颜华现在态度很奇怪,可是之前是已经给她递过消息的,因儿那个丫头已经被颜华控制住了,只要她将一切事情都推到因儿身上,颜华再将伪造的因儿招供的血书拿出来,她就可以得救了。
“老爷,丞相公,贵人啊,我没有做过这事啊,我是被别人陷害的啊。”云氏哭的假模假式,可是百姓见这妇人一身白衣,背部染了大片血迹,身下更是斑驳不堪,远瞅着脸上黑一块,花一块,只听其惨声,心里也是揪得慌,难道这夫人真是被冤枉的不成?
金氏心里骂到,事到如今还要挣扎真是不知廉耻。转身带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容万里,上前走了一步,盈盈下拜。
金世昌见是自己的妹子,却明知故问道:“这位夫人是哪位啊,你是有话对本官说吗?”
金氏开口道:“在下是容家主母,云氏犯错,是我后宅治理不严之过,实在惭愧。为协助丞相大人定案,在下特意将云氏居住室院进行了搜查,发现了这个。”
说完,从旁边下人手里拿过一个布扎的娃娃状的东西。
“这是何物?”金世昌问道。
“这是一个巫蛊娃娃,这后面竟然写的是福灵郡主的生辰八字,想来是云氏将对郡主生母的怨怼转移到了郡主的身上,其心可诛。”
“这女子心肠好毒,杀了人家娘还不算,还不放过人家的女儿。”
“这些富贵人家明里光鲜,后宅仇怨实在是不堪,啧啧。”
.............
听着耳边的议论,容颜华终于收起了刚开始的惺惺作态,脸上现出了几分恐惧,怎么会这样?为何主母会落井下石?父亲怎么不说话?
容颜华焦急的看向容万里,却见他神色漠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下便凉了半截,自己太年轻太天真了,竟然不曾想到这一层。
云氏此时睁大了眼睛,像疯了一样,转过头红着眼睛仿佛要把金氏看穿。
“你这个死贱人,你竟然想置我于死地,我什么时候陷害了容千华,你跟那柳清姿是一伙的,你们都是贱人,贱人!不要脸的贱女人,容家主母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破烂货。”
嘶哑着嗓子充满恨意的吼着,倒是让众人的议论声小了几分,只是大家脸上彻底换上了对云氏的鄙夷,容家也算是大门大户,怎的这姨娘竟然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更有人知道金氏是在柳氏死了之后才入的府,入府之前也不曾听说与容府的云氏姨娘有什么恩怨,要说过节,还因为自己的长女和福灵郡主有过一些矛盾,这样说来完全没有必要栽赃云氏。
容万里此时微微皱眉,云氏到底是乡村妇人,粗鄙不堪,让他丢了面子。
这个时候,他早就忘记自己也是出身寒门,如何借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金世昌心里暗喜,不管结果如何,这是最好看最期待的一幕了,便大声说道:“呈上来。”
娃娃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一会儿,又问道:“容侍郎,你可有话说,毕竟这云氏是你的枕边人,想来你是最为了解的吧。”
容万里站了出来,一袭青衫,气质儒雅,和地上匍匐着的云氏形成了鲜明对比。
“下官念及云氏是当年一起长大的情分,殊不知她因嫉妒和贪婪败坏了心性,竟在府中为恶,不仅枉顾柳氏的性命,还险些害了臣的孩子,实在是下官识人不清,才有今日,万里十分惶恐。”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被容万里的皮相,和他伪善的请罪之词所迷惑,只有少数人心里冷笑,这容氏夫妻还真是天生一对,话都说的漂亮,可是句句都要云氏的命。
云氏彻底的心里凉了,心知今日之事唯有颜华奋力一搏,或许能有些微转机,转头看向容颜华,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将眼泪洒了一地。
容颜华死死的咬着嘴唇,喉咙处略微几丝腥气,看着云氏那张凄惨的脸,想起来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云氏虽地位不济,但一直奋力护她周全,她.........
容颜华身子前倾,手已插进怀中,想要将证物掏出,做势欲起。
庭上却突然传来极大的吵嚷之声,众人回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