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贵妃停了手中的动作，神情微沉，扫了一眼那端坐的两人，也没出声。
清河公主心里忐忑，头更低了些。
气氛一片静默，掉根针都落地可闻。
“这件事情你不应该跟我交代，你要想的是大臣怎么想，天下百姓怎么想，再者，你要对你父皇怎么说。”妍贵妃的语气清清冷冷透着一份虚假，“起来吧。”
清河公主如蒙大赦，偷瞄了一眼妍贵妃，却又被眼里情绪震了下，心里知道她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只沉默下来，脑海瞬间过了好几种应对之法。
“小女素来骄横，此次田大将军回来顺带捎了小女自然是感激，不过本宫倒是好奇，为何打了胜仗之后，让一个千夫长回来禀告战绩，而你，却去了法兰，这又作何解释？”妍贵妃的语气不轻不重，但质问的意思一点都没少。
江如意看了他一眼，担忧的情绪却没敢显现出来。
田清远是九州的大将军，和法兰又是敌对国，这两国本来就不对头，现在田清远进出法兰，明晃晃的就是把把柄给人手上递呀！
“不知道妍贵妃可知道应柔这人？”田清远倒是不慌不忙。
妍贵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拐了弯反问，“不知道田将军有什么好说的？”
“应柔是九州苗寨的一位圣女，二十年多年前去了法兰，生下了法兰的二王子。”田清远缓缓说着，“而她有个哥哥，是顾太师儿子的师父，名百来解。”
“这个我倒是知道，不过你扯他们作甚？”妍贵妃虽然不耐，但还是要按捺住心思听他的话。
“是这样的，本将军去法兰，一是为了向他们道谢接兵与我们出征，二则是为了我娘子身上的毒能让应柔解了。”田清远笑笑，“谁知正碰上他们夺位，我便推波助澜了一把，把清河公主带了回来，不然公主也是遭了毒手。”
虽然是陈述事实，可田清远偏偏说出来的意思听上去像意有所指，妍贵妃的神色一凝，涂着丹蔻的指甲轻敲在桌面上。
“可是方才公主所述的话并不是这样。”妍贵妃道。
田清远嘴角噙笑，道，“就里面有什么猫腻，想必贵妃娘娘会比我们跟清楚。”
妍贵妃哪儿听不出来他的弦外之音，只轻哼一声，也没说话了。
“现下公主也回了宫，在路上就念叨着想念娘娘得紧，那便你们叙旧，我们还需见见皇上。”田清远又出声。
妍贵妃又恢复了刚才的淡然，“皇上龙体欠安，不多烦扰……”
“贵妃娘娘可在？奴家过来通知一声，皇上请见田将军与江姑娘。”
外面的通传声戳破了妍贵妃的谎言。
声音尖细，但话语里带着的傲慢，丝毫没有对贵妃恭敬的意思。
知道是福公公，田清远好整以暇看她，“不知贵妃……”
“你们一起过去罢，不可逗留太久，不然皇上有什么意外，唯你们是问！”妍贵妃没答话，点了两个人又带上清河公主，让他们过去。
田清远也没说什么。
江如意随着田清远起身，去了皇帝寝宫。
几人离开，身后的妍贵妃才咬着牙盯着那通报的福公公，猛的站起身把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
“混账东西！”
几人一进到殿内，药味就扑鼻而来，江如意放轻了呼吸，紧皱着眉，亦步亦趋的跟着田清远进去。
也跟他跪下，对黄帐内的皇帝行了一礼。
“回来了？”粗砺难听，只有那威严的语调威压，才听得出来时皇帝的声音。
江如意咽了口唾沫，也没说话。
田清远回，“是。”
冷冷淡淡，并没什么感情在里面。
“回来了，回来就好？”
皇帝点点头，语气哀叹，像带着一股死气。
想他在位几十年，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只是人老了，对身后的刀子防不胜防，才落得了现在这个下场。
刚才听进来的脚步声，绝对不止他们两人而已，便又对福公公出声，“有谁在殿里？”
福公公一一交代。
“让他们都出去，留江姑娘和田远在这里。”
清河公主听到里面没她，惊诧了会儿，下意识的道，“难道父皇连儿臣都不愿见了吗？”
“朕记得你，和亲去了法兰，怎么，又回来了？”
清河公主微愣了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轻点点头，可是忘了隔着一层帐布，里面的人看不见。
“朕问你话呢，哑巴了？”皇帝质问出声，可带动了气，止不住的咳嗽。
一下把清河公主给震醒了，把跟妍贵妃说的说辞，都跟皇帝又重述了一遍。
“不要脸的东西，怎么丈夫一死就眼巴巴的跑了回来，你让下面的人怎么看？”皇帝厉声呵斥，声音大得吓人。
清河公主完全被伤了心，却完全不敢出声。
面子问题在九州大过天，江如意在里面听到了浓浓的厌弃意思完全不顾念亲情。
对于这个父亲，她要是硬气一点，定不会再与来往。
“皇上息怒。”田清远淡然出声，“法兰那边发生政，老王死了，新王继位，可却不是公主的良人，为避免法兰迫害我们皇家子嗣，微臣就自作主张向新王提出，给皇上面子，把人带了回来。”
皇帝还记得当初是田清远的计谋让清河公主离开的，现下既然这人都说是无所谓了，那他就不管太多了。
现在能信的，只有他田远和江如意了。
想到这里，皇帝也缓了些语气，“田将军有心了，既然这样，那便让公主带奴才下去休息吧。朕，有些话要与田将军说说。”
“可是贵妃……”另一个跟来的婢女出声，看这根本没怕的语气，看样子是妍贵妃的心腹。
“朕的话都是放屁？这江山还轮不到她来管！”黄帐中间猛地鼓了起来，随后一个玉枕掉在地上滚了一下。
田清远淡淡的扫了那婢女一眼，“清河公主刚回来，你还不扶人下去休息？若是累了身子得了风寒，伤了皇体，定唯你是问！”
只淡淡的一眼，就让婢女情不自禁的轻颤了下身子。
虽然不愿，但还是带着清河公主下去了。
清河公主见田清远解了自己的围，也没有再留的意思，把自家母妃给糊弄过去，那她在宫中就安稳了。
“这朝中形势你刚回来还不清楚，那丞相女儿又要闹着抛绣球招亲，丞相美名其曰为朕冲喜，当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听着人离开了，皇帝喃喃自语着，其中的伤心不自觉的流露。
真的是无情帝王家，江如意微摇摇头，游艇下一秒皇帝道，“江姑娘，也是好久未曾喝过你煮的粥了，不知朕今日可能有这个口福？”
“皇上说笑，要是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小女子准备。”江如意语气带了些笑意，面色却是不变。
但又听得里面的人心里一暖，连说了三个好，又道，“那便让福公公为你打下手，给朕熬碗粥吧。”
江如意看了田清远一眼，件他微微颔首，才应了声好。
江如意下去，田清远也就知道皇帝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坐吧，朕有些事儿跟你说说。”皇帝的声音陡然带着无力，“我相信你虽然去边关几月，可对于朝中的事儿还是知道的，那就废话不多说，我们来谈谈继承人的事儿。”
田清远自然是知道一些，江尚书都跟他说了大概，但现在要他做出选择，何尝不是试探他站队在哪一边。
自己刚从边关回来，定是还有他的信任的，如若一个不察，这信任自然不值一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