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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在家中坐

土地庙里,信众散去,三个有缘人,也都安顿去了后堂等候。前院,便只剩下贾大仙和胡通道长。

贾大仙伸伸腿脚,从蒲团上爬起来,闷声斥责道:“方才站在山门处的那女子粉妆玉琢,楚楚动人,何以不选她?”

胡通道长将衣襟半敞开,用袖子扇着凉风,追悔莫及的说道:“适才弟子去选人的时候,她并不在人群里……谁知道,竟是陪着那村妇来的。”

“嗯——”

贾大仙斜睨着他,用鼻孔悠长的哼了一声。

那胡通道长赶忙赔罪道:“弟子这就让人去打听,看看这二人究竟是哪家的妻女。”

贾大仙赞许的又哼出一声:“嗯!”

吴二婶鲜少走这么远的路,加上来时又走得太急,此时,便只觉乏累不堪,不想走动,亦没有闲逛的兴致。

于是回去的路,吴音就和几个同路的村民,共乘了一辆平板马车。因为她蛮横泼辣,不讲“道理”的新形象,这一程却是顺风顺水,清净得很。

回到村里,吴音怡然自得,吴二婶却是闷闷不乐。在屋里生了一阵闷气,待吴音做好了晚饭,端来给她吃,便哀哀怨怨的数落起来:“药也没卖,却又是吃包子,又是坐车,还买了这么些鸡蛋回来……唉!这是要坐吃山空啊!”

药材为何无人肯收,吴二婶是心知肚明的。

大仙灵符所到之处,百病全消。当然这个灵符也不比平安香便宜。

吴音知道她是心情郁闷,才会故意这么说,拿她做出气筒。当下也不争辩,免得再惹她动怒。放下汤面,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药虽然没有卖掉,几张兔子皮,一张小鹿皮的收入却也还算可观。这样算下去,再有一个半月,她就能攒够三两银子,就有足够的底气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当然,倘若能抓到一两只狐狸,她的底气就更足了。

既然分别已经指日可待,不妨就在剩下的日子里,聊表寸心吧。说到底,是吴二婶夫妻救了她。

这天,吴音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出了门。

还没走到河边,就看到山桃右手吃力的提着大半桶水,左手牵着一个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

不待她开口,山桃便停下脚步。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疑惑的“咦”了一声,莫名其妙的问道:“阿音,怎么你今天还要上山去啊?”

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当真把吴音给问懵了:“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能上山?难道因为是初一吗?”

可是在原来那个吴音的记忆里,除了正月初一要过年,其他的初一,似乎就都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

难道是这个七月初一,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说法?她给忘了?

山桃将木桶放下,直了直腰,故作失望的叹气道:“你就跟我装吧!怕我问你讨喜糖是怎么的?”

喜糖?

这哪儿跟哪儿啊?

她还没回过味来,那大一点的孩子已经摇着山桃的手臂,奶声奶气的说着:“糖……要糖……”

山桃被休回娘家之后,便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起早贪黑的做的粗活累活,还要受尽两对哥嫂的白眼。吃饭只能吃他们剩下的,住只能住后院一间破烂柴房。

挺可爱的两个女儿,却因为无暇顾及,弄得一张小脸黑糊糊的,浑身上下又脏又乱。

吴音从竹篓里拿出用作午饭的两个杂面窝窝,塞给孩子们。心疼的用手梳了梳老大的头发,扎成一个小鬏鬏,又将她抱进怀里,用手帕擦着那张饥瘦小脸。

山桃本想推辞的,可是看到孩子们抢也似的抓过窝窝头,拼命的往嘴里塞,噎得直伸脖子,还艰难的往下咽的样子。不禁鼻子一酸,找了块石头坐下,将小女儿抱到膝头,从木桶里掬起水来,一点点的喂着。

一边喂,一边跟吴音闲话:“村里谁不知道,今天是你跟周世宏过大礼的日子啊。我娘还是你两家的媒人呢。你倒好,却还想着瞒我……唉?怎么你不在家里应付,还要采药去呢?”

“我……”

吴二婶终究还是瞒着自己,跟周家定下了亲事。

吴音一时间心乱如麻,甚至忘记了打听自己几时出嫁,只想赶紧回去取消这门婚事。心念一转,说道:“我其实……只是出来的捡些柴禾,等下就回去。对了,你可千万别跟人提,我们说了婚嫁的事。”

“放心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不会说的。再说也没人听我说啊!”

歇了只一会儿,山桃便又背起小的,牵上大的,提起水桶,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吴音本想立刻回家,质问吴二婶为何要偷偷定下亲事,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

没凭没据,万一吴二婶来个死不认账,再换个别的日子,她以后想翻盘,就会难上加难了。

思量再三,终于转身继续往拂云岭而去。从今日起,每一天都很珍贵,她要努力挣钱,有多少算多少,能走多远走多远,因为——计划要提前了。

逃离红叶村的计划。

晚间归来,若无其事的回到家里,吴二婶虽然没说什么,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吴音也不拆穿她,母女二人吃过了饭,简单的交换过几个字,便各自回房,各忙各的了。

今天的收成相当惨淡。挖的陷阱里什么都没有捕到,只在兽夹上得到一张兔皮,总算是没有落空。

天气闷热,入夜之后,好容易凉快了些,却不到半夜又下起了雨。吴音被湿冷的空气冻醒,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关窗。窗口的斜风细雨扑到身上,凉彻彻的,吴音不由得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霎时清醒了起来。

这下再回到床上,却是思绪万千,再也睡不下去。

旁人穿越到异世,有人疼,有人怜,有现成的夫君来宠爱。只要安安稳稳的做个米虫混吃等死就好。

自己却只能摸爬滚打,应付整整一个世界的敌人?

啧。

果然人比人得死啊。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雨点不大,打在茅草屋顶上,却又急又密。不多时,屋子的四个角便开始有雨水流下,在土墙上晕开了一大片。

黑暗中看东西很是费力,吴音将双手枕在脑后,索性闭上眼睛休息。

才静下心来,就听得雨夜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万鬼齐声痛哭一般,凄厉而恐怖。

吴音惊得从床上坐起来,心里扑通直跳。大口的喘了几下,才想到莫不是老天打了个炸雷?

突然间,又是一声!

这一次的声音离得相当近。吴音清楚的感觉到,屋顶的茅草都抖了几抖,房子也差点震散了架去。

“怎么回事?”

堂屋里响了一声,吴二婶已经披了衣裳出门,走到厢房门前,唤道:“阿音!阿音!你听到了吗?”

吴音匆忙穿上衣服,胡乱的踩了一双鞋子,也不管是不是一对,就跑过去开门。

门开的同时,就听到吴二柱骂骂咧咧的声音,和吴二婶的一声惨叫。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村子上空飞了过去。到了村后边的一片树林,方看不清了踪迹。

吴二柱的骂声戛然而止,一屁股坐到地上:“那……那是什么东西?”吴二婶软软的倚在吴音怀里,眼睛死死瞪着,良久才眨了一下,哭喊出来:“妖怪啊!”

吴音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哪有什么妖怪,可能是老鹰啊,秃鹫啊,之类的猛禽,飞出来抓了只猎物吧。”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有底气。

因为在拂云岭,她根本不曾见过什么大型飞禽。可是,拂云岭中还有豹子,还有猞猁呢,到现在不照样一只也没见?她对拂云岭的了解,实在是九牛一毛。

半夜里,好多人家都亮起了灯光。一团团浑黄的光晕战战兢兢,在风雨飘摇中打着哆嗦。

到了早上,雨不见大,也不见小,绵绵不断的,根本没办法出门。

吴音只好望雨兴叹,打消去拂云岭的念头,闷在家里吃闲饭。

下午,雨终于小了些,就听到有人敲门。吴音小跑几步过去开门,只见两把油纸伞下,一位是觊觎她家田产的吴四奶奶,另一位,却是多年没得来往,前几日还想利用她去换婚的吴大娘。

这两人一路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吴音面色一沉,转手就要把门关上。吴四奶奶连忙笑着上前,挤进来半个身子:“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破坏你的婚事。而是另有一桩天大的喜事,要跟你爹娘商量。”

果然如山桃说的,她与周世宏的婚事,村里已人尽皆知。

不过,在这桩注定不会变成现实的婚事,吴音已不想再多费口舌,闹得鸡飞狗跳,给自己徒增烦恼。

吴四奶奶这句话没能刺激到她,却将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吴二婶吓了一跳。呆立了片刻,见吴音并无任何反应,一颗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或许,她之前的反对,只是女儿家的娇羞姿态吧。世上有几个女子,不是心心念念的,盼着嫁个如意郎君呢?

吴二婶想到这里,方彻底的放下心来。

她夜里没睡好,到现在还对那黑影心有余悸。当下见了吴四奶奶两人,便也没什么好声气,瞅了一眼吴大娘,亦没有将人往屋里让的打算,就在院子里问道:“当家的还没起来呢,四婶儿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先跟我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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