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堂在家里热情的给宋晴天和秦小云辅导功课。
李翠芳在外面做好饭以后，进到屋里给张玉堂到了一杯水。
“玉堂，你们班里大概有多少同学能考上县一高？”
张玉堂算了算班里的人数说：“最多不超过五个吧，翠芳，你怎么问起来这个了？你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个的。”
李翠芳说：“我这几天看你辛劳的辅导晴天，就想着算算这五个学生，有几个考上还能继续读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是替你着想，乡下重男轻女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你们班级是女生班，女生们就是考上高中，有几家愿意，或者能供得起学费生活费啊。”
这倒是个现实的问题，张玉堂早就有这样的疑虑。
他听李翠芳这样一说，顿时开始仔细的研究起班上能可能考上一高的几个学生。
苏金萍的学习成绩考上一高应该没问题，她家庭情况也不错，应该会继续读下去。
宋晴天的学习成绩和目前的家庭条件都没问题。
其他的三个女生就不好说了，她们学习都挺好的，就是家庭条件很差，纵然考上了，以后能不能继续读下去是个问题。
张玉堂这样一算，心里顿时就有些失落，自己努力培养的学生，好不容易能考上县城一高，要是没钱读下去，那可就白费了自己的一片心血了，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李翠芳看出张玉堂的心思，“如果他们家庭条件都不错，那就不愁读不起书了，看来没钱还说不行啊。”
张玉堂低头不语，这是这个时代的社会现实。
李翠芳又说：“如果不是晴天做生意赚点钱，估计她以前的家庭条件也读不起高中。”
宋晴天接了话说：“师娘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我做生意，家里怎么也供不起我读书的。”
秦小云黯然的说了一句，“我是考不上一高，就算是考上，估计我也不会去读了，我家里连房子都没有，还欠了一千块左右的外债。”
宋晴天推了推秦小云，“你要是能考上高中，我给你出学费。”
秦小云微微露出笑容说道：“晴天，考上考不上我心里还没数。先谢谢你的一片好意。”
“小云，你放心，我们有张老师辅导，肯定可以的，何况以前你学习也不差，努努力就行了。”
秦小云轻轻的点点头。
俩人说着，李翠芳插话道：“晴天，要不是你做生意，你也不能帮到小云吧？”
“那可不，不做生意，我都自身难保，哪能顾得上别人。”
李翠芳三番五次提到做生意，张玉堂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了，她这是又要想做生意了。
张玉堂说：“翠芳，眼看就要中考了，你在晴天面前提这个，会影响她学习的。”
“我说的可是实话，谁家没有钱，都不好过。”李翠芳一边说着，一边去柜子里面翻腾儿子张一帆的衣服，都是又短又旧的。李翠芳提起一件旧衣服说：“咱家一帆都大了，也慢慢懂事了，这连个合适的衣服都没有，一看柜子里面都是他穿不上的旧衣服，想想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张玉堂说：“我们小时候比他们苦多了，衣服都没有得穿的，不也过来了，你想做生意就直说，反正我不会同意的。”
张玉堂的脾气就是这么倔，明明知道李翠芳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宋晴天问了一句：“张老师，你为啥不想师娘做生意？”
张玉堂本来还想对李翠芳发火，听到宋晴天问话，就忍了下来，“自古以来，做生意都是地位低下，被人看不起的，只要能活下去，我是不会同意做生意的。”
张玉堂绝对有知识分子清高孤傲，他看不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宋晴天说：“张老师，以前师娘想让你一起去做生意，你不同意，现在师娘没有想让你去做生意，她一个人想去做，你觉得如何呢？”
“她去做也不行，我是堂堂正正教书育人的事业，她要是去做生意，就是做低人一等的事情，我这脸面那里放？”
“张老师，我也是做生意的。”
宋晴天低低的回了一句，张玉堂轻轻咳了一生，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张老师，师娘做生意，也是为了你们家里好，你一个人的工资现在能养起来一家人，以后你家一帆读书了怎么办？刚刚你也算过了，班里能考上高中的同学还有三个人，她们都是家里贫困，考上也不能读，你觉得做生意赚钱，改变人的命运不是很好的事情吗？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宋晴天的话是没错，张玉堂心里觉得做生意低人一等的这道坎始终是过不去的。
宋晴天又说：“我刚刚听到师娘说，一帆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应该是也没有钱买新的，你能养起来这个家，可是一帆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你能靠自己让他过的舒舒服服的吗？起码不能让他心理受到影响，在同学们面前吃的差，穿的差，也会让他抬不起头，没有面子而自卑，会影响他的性格发展。”
张玉堂听了这话，心中猛然一惊，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生活。
他家一共四个小孩，买的衣服老大先穿，穿完老二穿，以此类推的穿下去，到最后缝缝补补又给最小的孩子穿。
张玉堂就是家中的老小，他几乎没有穿过新衣服，他读师范时候，也曾因为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而自卑过，那种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的感觉，真的很痛苦。
宋晴天这样说，他立刻想到自己的儿子张一帆，一家人都靠自己的工资生活，张一帆自小也没有穿过多少新衣服，都是穿的他表哥李鹏飞的旧衣服。
张一帆的性格也不是很开朗，张玉堂也曾意识到是不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正想着，儿子张一帆回来了，他身量明显的不去年长高了不少，可是还穿着去年的薄衣服，袖子短了一节，下摆处肚子都露出来了。
张一帆回到家里，看到宋晴天和秦小云在家里，就一声不吭的钻到自己的卧室里面关上了门。
张一帆已经14岁了，正青春发育期，这个时期的男孩穿着这样的衣服，心里难免会有自卑感，连和女同学打招呼都不好意思了。
张玉堂心里瞬间觉得对不住他。
宋晴天看准了机会就说：“张老师，师娘这些年一直闲着，她从心里心疼你一个人操劳养家糊口，你又不愿意她做事情，可是现在一帆这么大了，过一年也要上高中，以后还要上大学，他吃的穿的用的都需要花钱，师娘才想着自己做点生意补贴家用。”
张玉堂没有说话。
宋晴天继续说：“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国家推行改革开放政策，鼓励人们做生意，就是想让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这没有什么丢人的，如果说做生意丢人，难道我也丢人吗？”
“晴天，不是，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丢人，你还很能干很聪明。”
“张老师，其实师娘比你想象中的能干，你一直不让她做事情，对于外人眼里来说她很辛福，可是她看着家里的日子清苦，看着儿子长大需要各种花销而惆怅，每日都思绪不安，哪里过的幸福了？
张老师，你这样管束着她的思想和行为，就是剥夺了她展示能力的机会，现在国家提倡男女平等，提出了女子能顶半边天的口号，这就是鼓励女人做事业。张老师，你这样做是对师娘不公平的。”
张玉堂望了宋晴天，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深刻的话来，竟然也无可辩驳。
宋晴天做好了铺垫，李翠芳就按照她们之前商量好的开始对张玉堂发起了思想的围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