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夜间掌灯，翻着书籍，手中捏着东西，细看着。却不知背后有人走了过来。
“怎么不睡。”姜禾撑着头看着灯火里他细绒的眼帘。
那里闪烁了一下，有了点点笑意：“要辛劳工作，给我们姜禾准备嫁妆，将来，好嫁人。”姜禾眼窝看着他眉间的神思，恍惚的笑了笑：“谁要嫁人，将来嫁了人，也不要你送。”
伯夷停了笔，头趴在她的眼前，拉过了她的衣袖：“你不嫁人。”
“嗯？”
这边低了低头，“要嫁的。”
“既要嫁，又要嫁给怎样的男子。”他看着她的唇，渐渐又看向她的双眼。然后不说话，只是这样笑着……
姜禾盯着他，觉得他同孩子一般要人哄，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没说话，慢慢靠上前，一寸一寸的靠近着，唇瓣碰了下他的额。睁开眼，忽觉得不妥，望着他，忽起身，退了退。他站起来，上前抱住她的腰：“阿因，你怎么不讲。”
她的耳朵动了动：“讲，什么……。”烛火微微摇曳，墙面上，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
“我想要听你讲，不要这样敷衍我。”他的头抵在她的肩上，深深埋着。姜禾的耳尖红着，只道：“大概，是……我见了高兴的人。“
他闷笑着：“天下这样的人，多极了，不作数。”姜禾有些懊恼，又不肯轻易讲出来，便转过去，他顺手搂住她，“再说一个。”那双眼好看极了，晕染着火光。真挚不已，一颗拳拳赤子之心，跃着。
这一夜，姜禾不知望着这昏沉的帘子和摇曳的烛火想到了什么，她看着伯夷惯常梳的齐齐的发髻，低着头，叫了声：“濡哥哥。”那边愣住了，半晌，抱住她的人，把她圈在怀里。
“我知道。”他咽了咽喉，吻了吻她的发。
姜禾抬起头，眼睛红着，看着面前人姣如玉的脸。她镇定的看着，纵使此时，是这样的惊心动魄，使人折腰。
“你啊。“那滴泪滚落下来，好像一声叹息，长长，久久。
伯夷看着，看着，抬出手的瞬间，掉了滴泪下来，他摸着她的发：”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抱着她，如同尾生抱柱……
他知道她害怕，害怕说出来就不见了，害怕原本可以有的东西，说出来，被仙人听到，就不作数了。
夜渐渐深了……
你知道吗？天有时候是蓝的，它总使我想起风吹在你身上的样子，让人怜爱；有时候，天是昏黄的，我便想着你站在暮色里，想着即使是这样的景色配着你也是好看的。我无法知晓，这样的爱意，还会持续多久，我连它是如何来的都不清楚，但我很确信一点，这个天地的至伟，在我的心里，都毫无保留的给了你。只希望，你可以享受着，这须臾的微风拂面。
上苍保佑。
天未亮的时候，庄季由在军营外的几处田埂上走着，他闭上眼，感觉天空的阴沉，似有震怒，他嗤笑不已。他知道，这些天来，三殿下许了将军什么东西，兵粮啊，三殿下从母家的关系里，运过来的钱财啊。
他想，三殿下大概是自己想要称王的，不然未免天真过头。啊，像他这样的臣子，人尽可臣，又有什么资格评论他人呢？正这样子想着，天子的容颜浮现在脑海里，他皱了皱眉，恍惚中，一张姑娘的脸露出来，他皱眉的更加厉害了。
“庄侍讲在这里做什么？”刘将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庄季由连忙回头：“将军早，卑职只是出来走走。”
刘将军笑笑，往前面走着。走着走着忽然回头问道：“庄侍讲既然是天子的信任之人，又可否摸得清天子的脾性？”
庄季由面露难色：“天子的脾性企是我等可以摸清的。”
刘将军打量了他一会儿：“不碍事，你且说说，天子若知道我儿要许给某个进士，可会驳斥。”
庄季由打了个圆场：“天子待将军也是好的，想来一个普通的进士，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刘将军垂垂头，又看了看他：“司官不大实诚啊。”
庄季由连连摆手：“罪过，罪过。”
刘将军道：“我虽然在官场上迟钝些，但天子的脾气还是有所了解的，就算是一个进士，我儿也不能嫁给什么高门显贵出身的。”
庄季由沉默着，刘将军又笑笑：“先前，我还希望我儿可以许个皇子，现在看来，陛下宝贝几个儿子的紧，我儿也确实姿色太过普通，人也傻傻的……”
他指了指庄季由：“司官和我儿聊了几句，可曾觉得我儿痴傻之至。”
庄季由想了想：“其实令爱是天真直率，并不见得是痴傻。”
刘将军一副都懂的表情说道：“难为司官这样替我儿圆场，想出这样的词，也是不大容易的。”
庄季由心中冷冷笑笑，天真确实是真的，但这样的天真可不就是痴傻吗，期待怎样的回报？怎样的人来可以期许呢？
同刘将军说完话，吃早饭时，庄季由，又碰见了三殿下和伯夷两人在一块儿喝粥。他默不作声的听他们闲谈着。
“刘小姐这几天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将军这样的爱女心切怎么还要这样强人所难，他的二侄子也不见得是什么真的好归宿。”三殿下聊起家长里短竟很是感慨。
伯夷咂咂嘴：“将军除了打仗会点脑子，其他都不知道用在何处了，找一个稍微好些的进士，让姑娘自己挑了也未必不可，陛下也没这么死心眼。
三殿下喝了口粥：“刘姑娘就是和他爹一样，脑筋也不大转的过来，随便找个进士出身的，将来承袭了将军的爵位岂不美哉。”
伯夷笑得很是爽朗：“只是这样的姑娘，不晓得谁会钟意她，愿意娶了她白头携老的。”
三殿下闭了口，“众人皆有众人的姻缘，不说也罢。”
庄季由粥也没有喝完就出去了，两人互相看看，笑而不语。
这天傍晚，军营里，又传出刘姑娘寻死觅活的哭声，原来刘将军要让他二侄子和她见上一面，但她不答应，说是小时候就见过了，就是一副怂包样，打死也不见，可把将军给气坏了。众人又是劝慰又是暗自看好戏似的，忙里忙外，总算是折腾完了。
而庄季由，又不知为何，神差鬼使的碰到了在大石头上坐着哭的刘姑娘。
姑娘可怜兮兮的看了看他：“小公子。”
他顿了顿：“嗯。”然后径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