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南被天心骂的哑口无言,毕竟是她救了自己,毕竟她说的都是事实,毕竟自己是真的弱,这些都无法让他开口反驳,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弱。如果自己足够强大,那么他就不需要别人来保护他,而他可以保护别人。吴浩南就是这么一个人,永远把自己的定位弄得清清楚楚,他外表可以装的很厉害,很自信,而这是他不希望别人看到他懦弱无能的伪装,但他自己清楚,自己依然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白,无论自己打败多少人,自己依旧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白。真正出去到大千世界里比,他也许跟别人提鞋别人都看不上。
几人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行,没一会儿就遇见了一大群人马修行者。看来收到信号的不只他们几个,其他人看到信号第一时间也是赶了过来。这群人和他们几个比起来就非常的狼狈不堪了,有些人身体伤痕累累,有些人抱着自己死去的兄弟痛哭流涕,似乎他们也遭遇了危险。旁边有一位老人看来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有些劳累,斜靠着一块石碑,李意上去询问老人情况。
原来他们和吴浩南一样,都是中了曼珠沙华彼岸花的陷阱,辛亏他年老耳背才能逃过一劫。这个陷阱害死了他们不少人,许多人中了陷阱开始六亲不认,直接拔刀对自己的昔日战友痛下杀手,有的甚至拿剑把自己捅成了筛子,老人说着他们的经历,眼中充满了恐惧,当时的黄泉古道俨然是一座人间炼狱的道场。
李意听完对老人的遭遇深表同情,看来自己还算幸运。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起身,露出了石碑上的字——奈何桥。
忘川河畔有黄泉,
奈何桥上绝离别。
望乡台边泪两行,
孟婆站旁述哀伤。
一碗迷汤穿肠过,
前尘往事随风扬。
千世轮回为相见,
缘定三生情意长。
他们面前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肉眼也无法看到对面的悬崖,只有一条几千米铁锁连接的木桥贯通两岸,木桥的一端就在几人的旁边,木桥无限延伸直至木桥消失他们也无法看到木桥的另一端。
“什么!我们要走这破桥,就这木桥破旧成这样,走上去不叫找死吗,老子宁愿死,也不走这桥,这要掉下去,连个尸体都找不到。”突然一阵吵闹声惊动了众人,好像是因为讨论是否过桥而争吵起来。一个白净书生好像是精神力修行者,另外一个则是五大三粗身高一米八打铁的铁匠,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把百斤重的巨锤拿在手里丝毫不费力气。
“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你如果现在回头,那之前的路就都白走了,划算吗?”书生对着铁匠说到。
“划算!我现在回头起码保证我还有一条命可以活着回去,继续往前恐怕到时候神兵利器没找到,最后还要死无全尸,怎么不值!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宝藏,你看看一路上死了多少人,这些就值?”
“他们最起码敢拿命去拼个未来,他们只是不够幸运,在追寻实力的路上牺牲了而已,但他们精神是值得尊敬的。”
“呵,他们不够幸运,难道你就幸运了?看看这里,还有成百上千人在寻找宝藏,老天他妈凭啥赐福与你,你觉得自己会比他们幸运?爱去你去,我反正不走了。”铁匠扭头走上了回头的路。
“你就回去打铁吧,一辈子都是个小铁匠,你永远打不出神兵利器,你一辈子碌碌无为。”书生原本白净的脸气的通红。
“我打铁我开心,最后我选择平凡。”
两人原本是发小,小时候书生懦弱经常受欺负,小铁匠有一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书生,后来两人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彼此帮助学习。此次知道古迹出现,书生相约铁匠一同来古迹探寻宝藏,寻找机遇。谁知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两人至此分道扬镳。果真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意见不统一,就无法继续一起走下去。
“额……这个……”吴浩南表示刚刚看到这一幕非常尴尬,亲眼看到两个好朋友决裂,说实话,一般看到这个场景是非常伤心的,即使路人也不例外。因为每个人都会不停拥有新朋友,但也会不停的失去朋友,毕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段感情的延续是不易的,其中有一个人的牺牲,一个人的割舍与忍让,但一段感情的破灭,有时只要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故事就能破灭,世界就是这样,它不是公平的!
书生与铁匠分离后,一个人就踏上了奈何桥上,无人陪她同行,他此时如同孤独勇敢的疯狗,无所畏惧,无所谓危险,甚至有没有同伴都不重要了,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这条桥的尽头。他不想输给这个世界,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要用自己的命去赌出一个自己满意的未来。
这两个人谁错了?其实两个人都没错,人有数十载寿命,蝉蛹不过一个夏季的寿命,数十载即是一生,一个炎夏即亦是一生,只是每个人命运不同选择不同罢了,两个人都没说错,平凡是一生,一生富贵亦是一生,大家的起点终点都一样,何来对错。自己满意,就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你还继续走吗?”天心走到吴浩南的身边突然问道。
“走呀,为什么不走?”吴浩南很吃惊天心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
“可是前面估计还有危险……”
天心话没说完就被吴浩南打断了,“有危险不很正常吗,毕竟宝藏和危险成正比嘛,越危险收益就越大。”对于这个道理,吴浩南以前在家看了无数盗墓笔记早就明白了。
其实他在现实生活中是个存在感非常低的孩子,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父母,甚至连和父母的一张合照都是用批图工具批出来的,曾经学校有不少人说他是有娘生,没娘养,所以他一般把自己伪装的极为普通,就好像消失在人群中一般,有时候一个学期下来,班里依旧会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一样。现实的无情让他有了超过同龄人的思维方式,这一般叫早熟。曾经下雨天,他故意站在树下准备让雷劈死,谁知道他刚站在树下,老天就雨过天晴所以没死成。他就如同看淡生死的大人,可能也只有在他爷爷面前,他还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吧!所以当吴浩南决定继续往前走时,眼中丝毫没有任何波澜,比起死亡,他更怕死的不彻底吧,毕竟那样他会疼。
“嗯,既然意见统一,那我们也上路吧!”李意走到吴浩南的身边,“这桥上的木板破旧不堪,可能不太结实,大家要小心。”
吴浩南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他身边的这些人了,都对他非常好,就像家人一般,虽然有时候天心会和他拌嘴,但每次关键的时候又总是她救了自己。吴浩南平静的内心涌起波澜,一面有人千方百计准备暗杀自己,另一面他又有朋友保护他,他突然莫名的舒心,感觉没有什么危险是他怕的了。有这群朋友,他无所畏惧。
几人说好后就开始踏上木桥,朝着前面未知的一端走去。
木桥上到处都是青苔,使木桥变得光滑无比,幸好这奈何桥的两边都有粗实的铁链连接,众人都紧紧的抓着铁链,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走在桥上,甚是小心。
青苔石碑上刻着奈何桥三个字,而在一旁其实还有若隐若现的两个字——忌血。这是先人为了提醒后人所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个字越来越模糊,导致李意等人都没有发现这两个字。
在奈何桥的另一端,一个身着锦衣,腰配玉环的人站在桥头,看来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嘴角挂着微笑确像是个老狐狸一般,充满了狡黠。他提前来到了这里,目的就是在这座桥上致某人于死地,完成阁主吩咐的任务,腰间的玉佩上刻着一个“柳”字,玉佩就好像柳树随风飘摇一般,在他的腰间舞动。只见他不慌不满的拿出一个砖红色的小陶罐,拔开塞子,将里面红色的液体一滴不剩的全部倒入下面的峡谷中。
奈何桥上的人们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桥下的峡谷隐约传来一阵阵轰鸣声,如同打雷一般,“嗯,怎么回事儿?”天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低下头去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见从悬崖底涌起一股黑色的浓烟,向他们喷涌而来,天心脸色大变,急促的往前面大喊,“快点走……快点走啊!”
前面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天心来不及解释,黑烟就已经喷涌上来,掩盖了整个奈何桥,一瞬间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黑烟滚滚,在黑烟中,吴浩南好像看到了一朵正在慢慢绽放的彼岸花,“我好像看到了一朵好漂亮的花……”话还没说完,背后有人点了他身上的某个穴位,然后他就彻底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点了你的天应穴,你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刚刚的图像全是幻术,再看下去你会死的。”吴浩南的耳旁传来李意的声音。“这黑雾里怨念极重,会诱导人自杀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抓紧手中的铁链,快速往前走离开这条桥。”
桥上有不少人看到了幻觉,有人看到了自己死后的妻子,有人看到了自己还没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有的人甚至看到自己已经死去的父母向他们索命,埋怨他们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死……
吴浩南摸着锁链一步步快速移动,丝毫不敢停留,沿途他可以听到有些人在哭泣,有些人在道歉,有些人在求饶,还有一些人直接拿剑捅瞎了自己的双眼,他的脚下时不时会踩到一些已经死去的人,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然而事情远远不只是如此,悬崖下开始源源不断地吹起邪风,其声音如妖姬乱语,如女鬼诉言,乱人心智,这些吴浩南之前就已经见识过其厉害凶狠。
吴浩南背后又被人点了一下,此时他就连声音也听不见了,视觉听觉全部被剥夺了,唯一一点感觉就剩下手中紧紧握住的冰冷铁链。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对死亡的恐惧。
奈何桥另一端的的那个人依然没有走,“桀桀桀,刚刚只是小菜,现在来点刺激的,”他那奸诈无比的笑声,在狂风中肆无忌惮,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发出这种笑声,越发的让人寒毛耸起,让人不寒而栗。他拔出刀,一刀斩断了绑在桥头的锁链。
吴浩南瞬间感觉脚下一空,手里的链子好像莫名的失去了原本的力量,随后身子倾斜直挺挺的掉下了悬崖。
“砰!”吴浩南停止了下坠,“嗯?这地是软的?”他有些惊奇,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谁知道地居然是软的,他尝试用手去摸索周围情况,此时他还是个瞎子,一个聋子。
“啪……”下一秒,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火辣火辣的感觉。
李意解开了吴浩南身上的穴位,只见他们几人都坐在一只凤凰的身上,天心坐在前面吹笛维持凤凰的实体状态。
旁边的李沐雪则羞红着脸恶狠狠的看着吴浩南。
“对不起,吴兄,真对不起。”吴浩南看到李意时,李意在不停跟他道歉,嘴角不停的抽搐,似乎强忍着什么,眼睛里布满了泪水。
“你是不是想笑!”吴浩南看李意憋的辛苦,直接一语道破。
李意被吴浩南的话,打破了他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直接开口大笑,俨然没有了刚刚死里逃生的紧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