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万万没想到,面貌猥琐的汪鼠鸣居然真有这种勇气,现在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去死吧!臭丫头!”
“不要!”
但生锈的钢管在距花栀子头顶仅剩一公分时,汪鼠鸣的手忽然悬停在半空中。
只见花栀子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一点没有慌乱。她拿出一张纸条,轻轻按在汪鼠鸣的胸口上。
汪鼠鸣如遭雷劈,缓缓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钢管也掉在地板上。
他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高高地撅着嘴巴,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花栀子仍拿着手中的纸条,对汪鼠鸣浅笑道:“别压抑自己,忏悔吧。”
“呜哇哇啊啊啊!”花栀子的话音刚落,汪鼠鸣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揪紧自己的头发:“都是我不好啊!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账啊!呜哇哇…”
人头与在场的几位工人纷纷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个恬不知耻的泼皮汪鼠鸣,居然会主动承认错误?这真是比在自家小区散步时,被小孩骑车撞伤还要怪异。
汪鼠鸣痛哭着跪倒在花栀子面前:“赖账这么久,真的很抱歉!劳驾你们亲自跑一趟,对不起!刚才想伤害你们,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人头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走到花栀子身边,轻声问道:“小花,你对他做了什么啊?”
花栀子轻笑了一下,在人头耳边细语道:“现在他已经知错了,我们可以收回账款了。”
“嗯!”人头心领神会,马上蹲在汪鼠鸣面前:“知道错了就好!我这就给你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把钱如数交出来!”
听了人头这话,汪鼠鸣紧紧抱住了脑袋,似乎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能不能……再松一松?”
人头有点急躁:“喂喂!合着你们厂这名儿是这么来的啊?都这样了还不肯把钱吐出来吗?”
“让我来吧。”随着一阵清香,花栀子也蹲了下来,她的手里拿着刚才那张纸条。
“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汪鼠鸣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签字画押过的欠条。
“我…我”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笑靥如花的花栀子:“我根本就没有签字!”
人头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他签的名字根本不是汪鼠鸣,而是“忘署名”。
“哈哈哈哈!”此时的汪鼠鸣一边流着鼻涕,一边大笑,好似疯癫一般:“我是不会承认的!”
“我想让你看的,是这一面。”花栀子将欠条的背面转向汪鼠鸣。
只见欠条的背面,花枝招展地写着两个大字:惭愧。
看到这两个字,汪鼠鸣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张着嘴巴,从喉咙里发出极其诡异的怪声,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狠狠地以头抢地。
“你还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吗?现在,内疚已经占据了你的全身,如果不及时释放,你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花栀子“循循善诱”地劝说着。
“呼…呼…”汪鼠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被某些东西压抑得无法呼吸。
“来吧!全部说出来吧!我会原谅你的所有罪孽!”
“哇啊!!!”汪鼠鸣终于坚持不住,向花栀子低下了头:“我是个不孝子!偷了家里的钱出来打工!在路上捡到钱也没有归还!出资时欺骗合伙人!克扣员工薪水!在钢材里偷工减料!花钱在局里打点关系!背着老婆搞外遇…”
“噫~”听到汪鼠鸣诉说的一长串罪状,人头极度嫌弃起来。
“随意使唤厂里的员工,这些都是我的错!”似乎是讲累了,汪鼠鸣停了一会儿,还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汪鼠鸣捡起刚才人头削断的锋利钢管尖,逐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花栀子一看不妙,喊道:“头哥!快阻止他!”
人头刚才正看得起劲,被她这么一喊才反应过来,抬脚踢飞了他手里的钢管。
汪鼠鸣就像失去了所有理想,一动不动,跪在地上凝视着天花板:“钱都在保险柜里,密码是114514。你们自己去拿吧,我不想再让这些钱经过我肮脏的手了。”
“它们已经脏了。”人头照着他的话去做,果然打开了保险柜。
在场的工人们看到里面的钱,不由为之一振。这些,可都是他们打工的血汗钱啊!
可是这些钱现在都是别人的了。人头拿出一个包包,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钱一股脑儿都卷了去。
人头感受到十数道饥渴的眼神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回到花栀子身旁:“小花,咱们可以溜了。他这样没事吧?”
“没关系的,他本来就是个人渣,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那你刚才还让我救他!”
“那时他还没说密码呢!”
此时的汪鼠鸣还在失神状态中,花栀子当着他的面撕碎了欠条。
二人缓缓退至办公室的门口,工人们似乎仍不甘心,欲袭击花栀子的那个汉子也杵在门口。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你们拿走的,是……俺们兄弟的过年钱!”
人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怪你跟错了人,就像读书的时候,老师说你是垃圾,你就是垃圾。不过,我们搬运社的装卸部目前还在招人,欢迎你们来试试。”
汉子愣住了,人头立马推开门,带着花栀子离开。
人头把门带上,对着花栀子低声道:“赶紧跑!”
花栀子有点不解:“为什么呀?”
“不怕心中有猛鬼,就怕有人要反悔!”
人头把沉甸甸的包抱在怀里,和花栀子一起冲出了办公楼。
果不其然,还没跑出去多远,有几个工人已经追了出来!
“喂!别走啊!”
人头回头一看,大惊失色:“OMG!小花!快跑起来!”
花栀子弯着腰,不停大口喘气:“不……不行了,头哥,我跑不动了……你先走吧。”
“真是没办法!”
人头左手抱钱袋,右手搂住花栀子纤细的腰肢,拔腿就跑。
没想到人头有这么一手,被夹在腰间的花栀子惊叫起来:“头哥!不行呀!快放我下来!”
“不行!我是你的前辈,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对我来说,你可是‘未知的鲜花’。”
“啊?”不知其意的花栀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来到铁门前,人头用左手把钱袋高高抛起,同时拔刀出鞘。
“迎刃而解!”
铁门的栏杆瞬间被斩断,人头挟着花栀子,大踏步地跑出工厂,顺手接住了刚刚抛出的钱袋。
又跑出百来米后,花栀子扭头往回看,对人头道:“头哥,他们没追了,你快放下我吧。”
“嗯。”刚刚进行过如此剧烈的运动,人头此刻竟然十分平静,连大气都不喘。
看着人头阴沉的脸,花栀子有点担心:“人头哥,你没事吧?”
人头缓缓摇头,带着花栀子来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小花,没猜错的话,你刚才用的是人类精华?”
花栀子点点头:“没错。纸短情长,是社长给它取的名字。”
“哦,果然。”人头重重叹了口气。
“只要在纸上写下某种情绪,通过触碰,就能让对方强烈地感受到那种情绪。”
人头的脸色越来越差。
“还有就是!”花栀子小心地看了人头一眼:“如果触碰我的身体,就会受到一种随机情绪的感染……”
“这不怪你,小花。”说到一半,人头半蹲下来,以手掩面:“我是个没用的人。看到你的表现,我真的羞愧难当。我想起了我的前辈,我的老师。他用生命保护了当时青涩的我,而我在你面临危险时,却什么都没做。”
“没事的,头哥。”花栀子想安慰人头,把他拉起,但却不敢再触碰他的身体,天知道她又会带来什么负面情绪。
“可恶啊,顺利完成任务,我应该高兴才对啊。不知怎么了,突然觉得好难过。”
看着人头越来越消沉,花栀子也是无可奈何,纸短情长的效果一旦触发,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除。
好在没等多久,回程的公车来了,在花栀子的提醒下,人头才坐了上去。
刚坐下,人头头靠车窗,开始疯狂倒苦水:“每次出任务都差点死掉;工作这么久了却一点钱没存到;被我老爸嫌弃得要死;在公司又天天被弥坚欺负、被老德坑;食堂里的菜都不合我的胃口。”
花栀子坐在他身边:“起码你还有澜部长这个女朋友啊。”
听她这么说,人头黯然神伤,就差流眼泪了:“澜这么爱我,我却做不出什么回应,甚至连一场像样的约会都没有,像我这种人,活在世上还真是抱歉。就让我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默默死去吧。”
“不。有爱,就有生活的动力。”
“嗯?”
花栀子侧过脸,头上的花饰轻轻摆动:“对我来说,能收获别人的爱,就足够幸福了。就算巨石挡住了上山的道路,也挡不住爱从业障的缝隙中悄然流出。可惜的是,无人爱我。”
一道沁人心脾的淡香钻入人头的身体,回过神来的他发现,花栀子的眼中流露出一瞬落寞。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花栀子莞尔一笑:“谢谢你,人头哥。我想,我会在搬运社工作得很愉快的。”
看到她十分治愈的笑容,人头的眉头也舒展了,二人凝望同一块车窗玻璃,回搬运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