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风云裳如约来到了漱玉桥。
一轮弯月挂在桥头,一个白衣少年正倚着栏杆伴月而读,风云裳朝他走了过去,原来那读书人是她的同桌风兴雨。
风云裳试探着问道:“风兴雨,怎么一大清早在这里读书?今天放假还这么用功。”
风兴雨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严肃道:“没有,只是等人打发时间罢了。”说完便又低头看书去了。
风云裳见他不想多说什么便趴在栏杆上看着桥下的星河。
桥上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大家都默不作声,要么看书,要么趴在栏杆上呼呼大睡。
寅时,姜思定和姜瑛来了,先前紧张的气氛稍稍轻松了一下。他们招呼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然后大家跟着他们跳下了漱玉桥,飞向了凡间。
风云裳一边穿梭在云雾间一边在心里默记大家的脸和名字。
姜思协,姜姓神农氏,一身干净整洁的粗布麻衣,恬淡朴实,让人心安。
姜思安,姜姓巨灵氏,他身着虎皮裘衣,长得虎头虎脑的,看上去就很壮实。
姜璟,姜姓后土氏,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绣着彼岸花的深衣,神情镇定自若,身上带着一股冷森森的阴气。
敖清影,敖姓玄冥氏,她面容清秀,雪白的裙子外面还罩着一件黑色的纱衣,人如其名,清淡如影。
宫蓦然,宫姓祝融氏,他面如冠玉,俊美得如一个玉面郎君,身穿火红色长衫,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穆阑珊,穆姓句芒氏,她穿着绿色的纱裙,如一杆修竹,清新得一尘不染。
伊祁彤,伊祁姓陶唐氏,尧帝伊祁放勋之后,唯一的复姓神,她身穿明黄色的短裙,娇俏活泼。
最前面的姜思定身穿正红色半臂,姜瑛身穿正红色箭袖短裙,风云裳心想:他俩还挺登对的。
当然这次她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同桌——伏羲氏风兴雨,之前她还在心里埋怨过他不仗义,好歹是同桌居然就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她的凳子搬走了,现在看来他只是人比较呆而已。
“风云裳,你怎么老是飞来飞去地看着别人?”一个少年的声音从突然从身旁传来。风云裳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漏了一个。
姚苍,姚姓重华氏,舜帝重华之后,他戴着一条黑色的领巾,眼睛亮晶晶得如同天上的启明星,看上去就很机灵。
风云裳看着他的眼睛,说:“原来传说舜帝双瞳是真的,难怪你能注意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
和常人不同,姚苍和传说中的舜帝一样,每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那两个瞳孔在他眼睛里排列得就像一幅太极图。
姚苍有些得意,笑道:“那当然了,毕竟我有四只眼睛,而且我还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你们现在能安然无恙地去凡间也是我事先‘探查’了一番,对了,他们都叫我‘重瞳子’,你也可以这么叫。”
眼前的云雾越来越薄,朝阳冉冉升起。风云裳隐约间看见了土黄色的高山和大地,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神域外的世界。
一个面容苍白,身形瘦削的少年在山脚徘徊,那少年看见他们便立马朝他们跑了过去。姜思定飞过去和他说笑了一番,然后拉着他和他们见了面,互相寒暄了几句。那少年名叫夏延,他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但是干净整洁,而且看上去很有书生气。
夏延说:“这里是昆仑山的山脚,也是夏后氏的地界,离你们的昆仑墟神域很近,大家不要走远了,现在凡间有很多以弑神为生的商人,尤其是你们始祖神,对那些商人来说简直价值连城,他们会不择手段地猎杀你们的。”凡人弑神的手段风云裳早有耳闻,她并不觉得稀奇和害怕,她感到稀奇的是以前她以为只有神才有氏,没想到现在夏延这个凡人也有自己的氏族。
姜思定和姜瑛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姜瑛提着斧头在树林里砍树,她一边砍穆阑珊就一边施法让被砍的树重新长出来,姜思安将砍的树扛到夏后氏的部落,敖清影施法将木头的里的水吸出,姜思定将长长的木头劈成小段的干柴,伊祁彤将干柴叠放在一起。
风云裳见大家配合得这么默契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四处闲逛,寻着事情做,她走到田垄上,看见姜思协在一大片麦田里割麦子,她兴奋地向他跑了过去。
姜思协打量了她一番,给了她一个篮子,让她去捡掉在地上的麦穗,他还嘱咐道:“麦茬扎脚,小心一点。”
风云裳说:“我是不会割麦子,你可以教我呀。”
姜思协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将镰刀放在地上,然后施法,只见那镰刀化作千万个镰刀飞了出去,风云裳只听见“呼呼”的风声,麦田里翻起一阵又一阵的麦浪,细碎的麦叶随风而起,她不得不捂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下来,她吃惊地张大了眼睛,麦子全割好了,姜思协正弯腰将麦子一捆一捆地扎好。
风云裳说:“原来你施法就割好了,那你刚才干嘛还要自己割。”
姜思协说:“因为我好久没干农活了,有些手生了,不过一想到要在今天把麦子全割完,所以还是速度快点比较好。”
姜思协将扎好的麦子放在担子上,然后挑起担子,风云裳也要过来帮忙。姜思协双肩挑着两个担子,走起路来仍旧健步如飞,风云裳挑着一个担子就迈不动脚步了。沉甸甸的担子压弯了她的腰,她喊道:“姜思协!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姜思协说:“我们神农氏族的通灵神兽可是朱襄神牛,我当然就力大如牛了。”
神可以拥有自己氏族的图腾,也就是通灵神兽的能力,风云裳想了想女娲氏族的图腾,确实不是力气大的神兽。
他们一起走到了一个大的空地上,姜思协将担子里的麦子堆放在一起,风云裳则累得趴在了麦子上。
姜思协说:“把麦子挑到这儿来后还要轧场,将麦子和麦秸分开,还要把麦秸堆在一起,不过这些我一个人都能做,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风云裳很想帮忙,可是她有心无力,只能看着他挑起担子离开了。
休息了一会儿后,风云裳又闲逛着寻着事情做。她沿着姒水走去,夏后氏沿河而居,不知不觉间风云裳就走到了夏后氏聚居的的村子,这里的人大多是老弱妇孺,很少能看到精壮的成年男子,而且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住的房子也都是四面透风的木板房。
宫蓦然挑着劈好的柴火挨家挨户的送,他还给每户人家送了打火石,遇到不会用的还耐心地教他们怎么用。姚苍坐在石板上补衣服,他身旁还有堆成小山的破衣服,风云裳心想,他眼睛这么好还是挺适合干针线活的。
风云裳渐渐走出了村子,村口的旗杆上挂着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风云裳看了许久才勉强认出旗帜上面的两个字是“夏后”。
风兴雨在旗帜旁边的石头上刻着什么东西,她走了过去,原来那是一面日晷,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风吹雨打,上面的字和刻度都被侵蚀掉了,日晷旁边还有一堆被扯断的杂草和一桶泥水,看来这个日晷已经很久没有用了,之前风兴雨还帮忙清洗了一下。
她正想着上去帮忙,夏延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肩上背着弓箭,背上还扛着一只野猪。他打了声招呼,还说他们来一趟不容易,中午要做顿大餐好好招待他们。
风云裳没想到看上去像个读书人的夏延居然是个百步穿杨的猎手,她感觉周围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且都做得很好,只有自己像个废物一样无所事事,她越想越觉得挫败,沿着姒水走得越来越远。
姬老师说因为之前凡人冒犯了神,所以颛顼才会下令绝地天通,这样才能维护天地间的秩序。绝地天通后,神对凡间的人事一概不问,也就是说,绝地天通后,凡间的凡人一直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
有关绝地天通的事老师们都讲得很含糊,风云裳不清楚现在也不想知道具体的细节,因为眼前的夏后氏更让她揪心,她不知道夏后氏的贫苦和穷困在凡间是沧海一粟,还是冰山一角。
不知走了多久,风云裳看见远处河边有一团黑影,她走上前去,发现那黑影原来是一个黑衣少年……
姜瑛跑到姜思定跟前,着急道:“姜思定,你看见那个女娲氏没有?”
姜思定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了?”
姜瑛说:“这周围我都找遍了都没找到她,伏羲氏说他看见她朝村外走远了,哎,那个伏羲氏人也真是呆,就这么看着她走远也不叫住她。”说完她便冲姚苍喊道:“重瞳子!你眼睛好,帮忙找一下女娲氏!”
她正喊着,就看见风云裳背着一个黑衣少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