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白的问题倒让东方翼和习浅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司卿云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指节隐隐泛着白。
他眉头微动,刚鼓足了勇气想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就听东方翼认真又异常温柔的嗓音,“玦儿,之前那场劫持案,你被匪徒劫持。当卿云告诉我的时候,我还远在部队,当时真的是心急如焚,心里涌出一万个念头,我害怕,恐惧,巴不得立刻带着人飞过去救你。当时我就想,如果谁救了我的女儿,我会必生的感谢他,我会把他当成我们东方家的恩人。”
司卿云神色微恸,低下头盯着酒杯子。
东方玦平淡的神色中多了些复杂。
“当时我能做的只有让卿云他拖住劫匪,毕竟从部队上调动人手需要时间。”东方翼看向司卿云,眼中满是动容,“卿云他做到了。他被人打断了五根肋骨,胸腔严重积水,再加上最后为你挡下的一枪,他差一点点就死掉了。”
东方玦的手有些发僵,就像是突然就生锈了一样。
“玦儿,我和你妈妈迟早有老的一天,我们护不了你一辈子。所以我们需要把你交到一位能陪伴你一生,护你一辈子的人……”
一句话说出,顿时感觉东方翼一下子老了十岁。
东方玦注意到,他两鬓不知何时已经生了白发。
习浅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作风,也跟着认真,“是啊玦儿,卿云他确实是一位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他跟我们说过,他爱你……”
东方玦微怔,半瞬,却并没有转过头看司卿云一眼。
司卿云的唇紧紧抿着,身体也紧绷着。
东方玦忽然起身,就要离开,司卿云条件反射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玦儿……”嗓音里满是祈求。
东方玦回过身,拉开他看似用力实际上怕弄疼她的手,神色冷漠而绝情。
“我说过,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然后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玦儿,我爱你……”
身后慕然传来的声音让东方玦的脚步顿住,不过并没有回身。
司卿云继续说:“早在五年前,我就爱上了你。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是个被人满世界追杀的落魄小子,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和你……比肩。我创建了Y.J集团,Y是你的名字,J是我的名字。早在四年前,我就把我们两个的名字连在一起,为的就是证明,我们终会在有一天在一起……”
他的满腔热忱,换来的只是一室寂静。
“玦儿,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声音再响起,已是异常的嘶哑,语气更是低入尘埃的卑微,和最后的祈求。
而回答他的是女孩无比无情冷静的嗓音。
“早点放弃吧。”
然后毫不犹豫的抬步,上了楼。
男人高大的身影,带着些摇摇欲坠,一直看着她彻底消失在房门背后。
司卿云笑了笑,极尽苦涩。
是啊,泪可不就是这个味道吗。
果然极苦,极涩……
东方玦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用手用力的捂住胸口。
里面一阵一阵的刺痛,这种痛及其陌生,让她无所适从。
终于要来了吗,她终于快死了吗?
可是真的很痛啊,痛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竟然比梦里刺中她胸口的那一剑还要痛……
……
这些天东方玦身体不舒服,这两天也没有去公司上班。
可是待了两天,感觉更加不舒服。就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说她一切正常,让她放宽心,压力不要过大。
从医院出来,太阳很刺目。
东方玦仰头迎上那明艳的阳光,可是她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胸口还在隐隐钝痛……
次日,她就回去上班了。
她想,忙起来或许会好些,总比躺在家里静静的承受那种不舒服来的强些。
温秉言路过她的办公室,然后又倒退回来,面容关切的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没事吧?”
东方玦一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除开她一如既往的淡漠,还剩下一丝无措。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很难受,很难受,可是去医院检查,她明明又没事。
所以她也不清楚,她现在是有事……还是没事……
温秉言笑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东方玦看他,“什么地方?”
温秉言故作神秘,“你去了就知道了。”
东方玦想,与其这么难受,不如出去逛逛换个环境,说不定“病”就好了?
便点头,“好。”
上了温秉言的车,东方玦再一句话也没说。如今的东方玦有些不同。
不同在,以前她冷则冷已,可是冷的不近人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现在身上除了如影随形的冷清,周身好像还围绕着一股忧郁的气息。
忧郁……
这个词好像最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不知人情为何物的女人身上才对……
温秉言最后不明所以的笑了,一路也没再出言打扰她。
出了停车库,东方玦才有些愕然的看了看眼前的场景,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眼中带笑的温秉言。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游乐场里,正好从眼前经过的过山车里发出直破云霄的尖叫声。
东方玦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正如柏雪所说,她恐高。
转而一想,她最近不舒服可能真的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挑战一下极限,释放一下压力,可能会好受点吧。
就点头,“试试。”
温秉言笑了一下,过去排队买票去了。
这里是她曾经用来安慰柏雪的时候来过的地方,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用同样的方式,宽慰自己。
她长舒了一口气,总觉得胸口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她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也频繁了很多……
温秉言已经买了票走过来,“走吧。”
他们两个的出现,一时引的不少人侧目。
男子身材高大,有一米八以上,一身深灰色西装,与这里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他英俊的眉眼带着一丝温柔,似乎还有一些担忧。
举止优雅,气度不凡。
女孩上身里面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下身穿着一天深色的牛仔裤,勾勒出她欣长而笔直的腿。
女孩目测有一米七以上,身体有些纤瘦,那么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臃肿。
她的眉眼非常的漂亮,那种美艳是能够冲击人眼球的惊艳。不过就是神色冷清,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高不可攀的感觉。
他们可真是般配啊!
大美女配大帅哥,真的看起来无比登对。
那男人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人,光他手腕的那块表,就价值百万以上,更何论他身上的一套行装。
女孩的身上倒没有什么值钱的装饰。
不过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男的更显小心翼翼和温柔,女孩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后,温秉言侧头看着东方玦,有些苍白的笑了。
“忘了告诉你,我也恐高。”
东方玦还没品过来他的话,车子已经开动,忽然向下俯冲下去。
在冲下去的那一刻,东方玦胸腔里的负重像是轻了那么一点,那股子不明所以的压抑感似乎也少了些。
她很欣慰。
果然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现在好了。
……
两人坐在花台边上,望着对方惨白的脸,终于同时笑出了声。
东方玦还从没这么放肆的笑过,似乎让她开心的事很少。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笑过之后,温秉言看着她,“好些了吗?”
东方玦愣了愣,沉默了几秒,“好多了。”
她没有说,那股压在她胸口的沉重,不但没有在坐完过山车后彻底消失,反而越来越重,好像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温秉言盯着她,半晌后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终于长大了。”
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显得莫名的落寞。
东方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可是她没有力气去争辩,她说:“谢谢你。”
温秉言回以一笑,忽而仰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终于放开了,整个人也释然了很多。
他抱着自己的双臂搓了搓,“既然好多了,就回去吧。你看我出来的急,都没有穿件厚衣服。”
东方玦这才注意到他穿的还是一身单衣,办公室里有空调,他就把外套脱了。
东方玦点点头,一起离开了这里。
温秉言并没有把她送回公司,而是直接送回了圣豪。
东方玦没有说什么,她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上班,回家休息是唯一的选择。
她说:“让公司发布一下招聘信息吧,过几天我会回来交接工作。”
温秉言怔了怔,眼中有痛苦即将冲破他的平静,半晌,他点头,“好。”
然后从她面前驱车驶离。
看着他远去,东方玦才缓缓回过身。
一瞬间,她僵住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异常消瘦的站在她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他俊美的脸庞布满了憔悴,还透着一股让人动容的沧桑。
就像是历经风雪,就像是刚经历过某种大灾大难。
“沧桑”一词,用在只有二十五岁的一个年轻人身上,似乎不太合适。
可是司卿云现在的样子,让东方玦只能想起这个词。
惊奇的,压在她胸口的那股让她抓狂的压抑,出奇的因为他的出现散了些。
不过又有隐隐的刺痛在心尖上乱窜,令她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