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璎站在屋门口,笑吟吟地围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道,“这是去哪了?”
赫连霈自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去见了谨念,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谨念是个死人。
“我……”赫连霈犹豫了一番道,“我去见了一位故人。”
“故人?”庄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为何之前不曾听你说起过这位故人?”
说话间,她尾随赫连霈进了屋,替赫连霈脱下外衫,又命小二从楼下打一盆热水送上来,替他洗了把脸。
赫连霈心想她曾经也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怎么好让她服饰自己,又想到今日谨念对他说的话,不由得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便好。”
庄璎自他手中夺过毛巾,“罢了,与我这般客气作甚。”
媚眼如丝,于深夜中甚是撩人。
他只觉得胸口微微发烫,脸颊的温度也骤然升高。
然而谨念与谢印之二人的话语又不合时宜地在耳畔响起来,他蓦然清醒过来,退后一步,将方才生出的温存尽数冷却了下去。
庄璎眸中微有几分诧色掠过,然而也只是稍瞬即逝。
将烛火熄灭,她躺到床上,见赫连霈已合上双眼安然睡去,心中的疑问只得暂时按捺下去。
实际上两人各有心事,并未真正睡着。
赫连霈打算回京,而庄璎则想知道,赫连霈究竟在忙什么。
然而对于赫连霈来说,他所考虑的事情更加迫切一些,便率先打破了这份难熬的沉寂,“我打算过几日回京一趟。”。
庄璎自然是清醒着的,听到这话心中吃惊,嘴上仍是轻描淡写地回道,“可是圣上宣你回京?”
“嗯,”赫连霈撒了个谎,“宣我说是有要事相谈。”
庄璎“嗯”了一声,复而开口道,“陛下可曾责过夫人玩忽职守?”
赫连霈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见夫人甚少回京,想来若是寻常的朝廷大臣,每日都要上朝,又怎会有空……”
被庄璎这么一说,赫连霈倒是惊觉自己在幽州的确清闲了不少时日。
担心自己的身份被透露,他故意附和道,“正是如此,我才想要回京一趟,免得皇上长久不见我会惦念。”
庄璎不再追究此事,只淡淡问道,“此去多久……才能回来?”
每每赫连霈离开,庄璎担心的都是他是否会再回来的问题,这样问上一句,虽说无法得到承诺,然而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几日?”赫连霈思忖一阵,在黑夜中沉默了许久后才道,“兴许半月。得看此事进展如何。”
庄璎清楚,若是有需要,赫连霈定会向自己开口,眼下他并未提到只言片语,想来并不希望她参与。
况且又要进京面圣,定是出了什么大的岔子。
庄璎微微叹了口气,“夫人可否能带上我一同回京?否则一去半月,真真是急煞人也。”
赫连霈没有说话。
庄璎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得叹了口气道,“……让我送你出幽州再回屠龙寨也行。”
赫连霈依旧不语。
庄璎明白他的意思,默默叹息一声,“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说罢便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夜色渐渐开亮。翌日清晨,庄璎睁开眼睛,身旁已是空无一人。
可这回却令她无比怅然若失,她起身慢吞吞地收拾好了床铺,心里一时间有个冲动想要在客栈的楼下买一匹马追上去。
可是庄璎这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除却他名唤司元,他年庚几许,家住何方,甚至官居几品……
她却是一无所知,庄璎苦笑了一声,将包袱收拾好,又唤醒隔壁间的铁牛。
铁牛与她在楼下吃了碗面,见她神色难得不快,便忧心忡忡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他微微一皱眉,“对了……怎么不见夫人?”
庄璎这才回过神来,夹起一筷子面送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他,“夫人回京了。”
“回京?”铁牛全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突然,“好端端的怎地突然回去?”
“圣上有要事寻他。”庄璎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眼下她心情委实不佳,实在是不欲多开口。
将面碗一推,她径直起身,“我们走吧,回屠龙寨。”
不等铁牛回答,她道,“这几日施粥的事情都耽搁了,我们还是尽早回去为好。等等,你再去药店买些草药回来,一并带上。”
铁牛瞧了一眼荷包,“只剩盘缠了。”
庄璎不可置信地夺过了钱包,“甚么?只剩盘缠了?”
她盯着那荷包细数了一遍,发现确乎如此,只得懊恼地甩开了钱袋。
在脑海中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她骤然茅塞顿开,“另外一个钱袋在夫人身上,应是他带走了。”
庄璎心知屠龙寨的钱粮应该也快要被吃空了,眼珠子一转道,“待回去,我们又要重回老本行了。”
铁牛一听便知道庄璎说的是什么意思,“都听寨主您的。”
“上次鲁家村的几个寨主送来的粮食,你让人送下山了吧。”见铁牛点头,她继续道,“听闻这几日屠龙寨一带落了雨,想来大部分人都领了粮食回去翻土了。”
在脑中盘点了一番,她终究还是未将眼下的难处说出口。
其实屠龙寨的粮食早已不够了,可为了让山下那群难民们能吃上饭,大家都是省吃俭用供出了一堆米送下山去。
全靠救济,终究不是个法子。
庄璎原是想要寻赫连霈来一同想办法的,然而终归还是不忍打扰他,毕竟赫连霈终日奔波,实属不易,且此乃是一隅之事,皇上知晓此地如何,却仍旧没有想出对策,兴许是不好解决。
那么她自然不应该主动去为难赫连霈,正思量间,铁牛已将马车驾到客栈门口。庄璎拎着包袱踏上马车。
车轱辘在地上压出痕迹,伴着马儿的嘶鸣声,一路朝着西部驶去,然而,此时屠龙寨山脚下,已是聚集起了一帮黑衣人,行迹鬼祟。
翊坤宫,徐徐熏香在铜炉内升起袅袅烟雾,散发着沉沉如水的暗香,这香味却并不提神醒脑,相反,而是令人昏沉欲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