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回来了。
江沉眠坐在主位上,林饮溪坐在一旁给他泡茶,上好的大红袍,从前都是知名茶店的老板亲自给他泡的,这么久过去,那间店不见了,老板也不知道去哪了。
林饮溪回来之后没问过这些事,江沉眠也不提。
不过她泡的茶也是一等一的好,江沉眠以前心疼她不让她动,后来是林饮溪不乐意动,眨眼间,这竟然是他时隔这么久第一次喝到她的茶。
茶水没过唇齿,染上一层水色,看上去气色都好了许多。
江沉眠喝完这杯才抬眼,看向站在前面低着头的庄晏。
庄晏今天是来领罚的。
她从展露医学天赋开始,江沉眠就给她最好的资源和学习机会,无论是出国留学还是回国发展,一系列资金都是他给的。
庄晏出国前,江沉眠把她叫过来,不是以朋友的身份,是以上下属的身份,他对她说:“庄晏,你是个好苗子。”
他甚至还让她接触了唐家,和隐秘的唐家医者交流学习,并负责他的病情,这些举措都足以证明,江沉眠拿她当自己人,而这个自己人更深层的含义是,只是他的人。
但这个他亲手栽培出来的自己人,却在他需要的时候,不见踪影。
庄晏咬着嘴唇,做好了心理准备:“江先生,你罚我吧。”
江沉眠似乎不以为意,手上转着佛珠玩:“程北尧的女儿,怎么样了。”
林饮溪不动声色干着自己的事,她最清楚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心里却在想,江沉眠竟然知道庄晏私底下在给程北尧服务。
庄晏如实回答:“食物过敏引起的晕倒,已经没事了。”
江沉眠眼神淡淡的,看着桌上的茶具,“治病救人,是一个医者应该尽的本分,事情突发,也不能怪你。”
这话听着非常宽容,外人听见了可能要说一句大度,可在场的林饮溪、莫余、老四,以及当事人庄晏,表情都不轻松,庄晏唇色惨白,双膝一软就要跪下,“江先生,是我错了。”
江沉眠皱眉,“不在唐家,没必要动不动就下跪。”
庄晏于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只是,我养大的人,在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还在救别人,这种人,让我怎么放心用呢?”
这一句,才是真正要说的。
这个时候身份就彰显出来了,平日里看上去像是朋友,可真正说起来,庄晏怎么样都没有资格的。
庄晏从来不会顶嘴,她咬咬牙,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以后,不会往程先生那边跑了。”
林饮溪倒茶的手一停,茶水升腾起袅袅雾气。
江沉眠一笑,“不用,我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你喜欢他,多去跑跑也是正常的。”
在座几位都有些震惊,江沉眠看人从来不会错,原来庄晏喜欢程北尧吗……
林饮溪没什么意外,她只是看了看表情复杂有些激动的庄晏,被她猜对了。
而庄晏看着江沉眠的眼神又怕又恨,他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
江沉眠没什么表情的端起茶杯,喝之前讲:“你是我的人,有些事要提醒你,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程北尧现在结婚了。”
娶的是一位没什么大本事的女人。
这倒是让林饮溪很意外,端着茶壶一个没注意烫到了手,瑟缩一下。
这话更狠,几乎没留情面,庄晏涨红了脸,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过了很久她才回答:“我知道……”
向来从容的庄晏,言语间全是颓败。
江沉眠露出了满意的模样,笑笑:“饮溪有了偏头疼的毛病,你得空给她看看。”
“是。”
这就是江沉眠可怕的地方,不动声色的让人对他感到畏惧,不用疾言厉色,他这个人,不说话站在你面前,就会让你害怕。
很大程度上,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庄晏明明是陪伴江沉眠最久的女人,却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因为庄晏最了解他的冷血,大多数时候她只有畏惧。
……
最近天气有些不好,江沉眠的身体不能产生疲劳,被劝去休息了。
庄晏没得到他的允许,在原地站了三个小时一动不动。
毕竟是一块过来的,莫余用手指了指她,“你呀你!”
庄晏闭了闭眼睛,“那天的情况我听说了,是我的错,明知道他拿林饮溪当宝贝供着,如果林饮溪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要杀人都是正常的,我早该想到……”
她虽然不知道当年的经过,谁也不肯告诉她,但就这些天的观察来看,林饮溪对江沉眠而言,位置和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庄晏是聪明人,这次却做了糊涂事。
她领罚。
莫余看着她,“你真喜欢程北尧?藏的够深的,提醒你,他不仅有妻子,还有一个孩子呢!”
庄晏不答了。
林饮溪从主卧里出来,看见庄晏还在原地,走上前,“他睡了,你别站了。”
庄晏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美艳到极致的女人,有一瞬间的恍惚,挪动脚步,腿有些软差点没站稳。
林饮溪伸手扶她,有点好笑的缓解气氛:“你怎么这么怕他。”
庄晏撑着她,缓解了一些腿麻,眼里还有后怕:“唐家所有人都怕他,你不怕?”
林饮溪撇撇嘴,说实话:“我怕。”
顿了顿,“但是想和他这种人相处,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要怕他。”
可惜太多人克服不了这个恐惧,于是能到江沉眠身边的也就这么几个人,这么几个人还未必进了他的心。
林饮溪说的话太理智,庄晏晃了下神,定下来:“你偏头痛?”
她点点头,“不要紧,江沉眠大题小做。”
庄晏嘴角的笑有点酸涩,林饮溪好像不明白,能被这种人事无巨细的关心,不管互相是什么关系,都是莫大的荣幸。
庄晏给她开了几副中药,慢慢调理身体的,林饮溪坐在一边,捧着脸看着她专注写方子的模样,心里想的是,江沉眠身边的人个个都不简单,个个都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