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弱啊…我好弱。
什么也做不到…谁也无法拯救…
此刻倒在血泊中的我啊,向魔王祈愿,如果在那个世界的您能听得到的话…一点也好,请给予我一些力量吧…
在昏暗的深巷中,一个学生制服的少年匍匐于地,伸出溅满鲜血的双手,向一处光亮爬去。
身体仿佛被厚重的泥土覆盖,双眸愈加暗沉,意识逐渐如随风飘散的尘埃般远去......
已经不行了…我就要死了…
不断咕噜流出的血液,将他的行动力彻底夺走了。
……
渗入骨髓的寒意,使我睁开了困倦的双眼。一片黑色的虚无,我恍若一片羽毛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这里是地狱吗…”
“年轻人哟,你确实已经死了。很快你的灵魂要彻底在炼狱中粉碎了,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阵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是…神吗…”少年也十分平静地问道。
“没错,我是司掌死亡的神,让彻底绝望、失去信仰的家伙消失于世,这就是我的职责。那么,灵魂驱散开始…”
数万簇幽冥火焰在漆黑中赫然显现,那火焰却毫无热度,散发着森冷之意,照亮茫茫黑暗的一瞬,成片的游魂哀嚎恸哭。一张张被光线映成紫色的面孔,在处刑的宣判降临之时,或因恐惧而极度扭曲,或心灰意冷而紧闭双目,或神情凄惨以博饶命,或心如静水而泰然自若。
少年,感到异常平静,连思考都快要停滞。存在、情感、意义、欲求,统统从脑海中抹去,只是,将最后的处刑视作了永恒的沉睡,感到无比祥和。他敞开双臂,接受这一切。
死神,挥起镰刀。幽冥之火,随着镰刀的移动,仿佛被、操纵了一般,正要向少年簇拥而去。
“等等。这个少年,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相信着我的存在。拥有如此执着的信仰,不当消失在你的镰刀之下吧,死神哈迪斯。”
那年轻而沉稳的话音,每一个字都洋溢着无限的威严。
“不可能,居然是你!魔王怎么会在死人归属的虚无之界!”
“我诚然已死,但是你以为,仅凭这些小火焰,足以伤害我的灵魂吗?身为魔王,我竟是被小瞧了啊。”
就连少年也可以感受到,死神,正在一股摧枯拉朽之力前不安。
“少年哟,感谢你执着的信仰吧,你即将因此,继承我的力量。”
一瞬间,蔚蓝色的柔和光芒,将一切黑暗泯灭。幽冥之火,以及恐惧,都随之消散。
“魔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系统】的规则是不可违背的,那个少年不可能离开此地!”
“哈迪斯,这并非出于我一人的意志。希望你能理解,神族之中,并非只有把魔族视作敌人的人。”
“怎么可能…仅有上位神才可以干涉【系统】…难道…”
如洪流般的殷红气息,被璀璨的光芒点缀着,不断涌入少年体内。
“啊.....”
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仿佛站在辽阔的草原上,被清新的强风吹拂着。意念从混沌中苏醒,枯竭的生命之泉再次喷发。灌入体内的力量,如蜂蜜那样粘稠,每一滴都浓缩着力量的精华,让每一寸肌肤都被注入活力。
真切感受到,魔王的力量是何等强大,不可蠡测。这是微不足道的砂砾,化为一片宇宙的蜕变。以往我觉得,人类不过是宇宙中的沧海一粟,但此刻,我却获授了仿佛足以畅游于宇宙的力量。足以将其包容、支配、揉捏成自己喜欢的外形,随心所欲地改造它。
像品茶一样,舌尖细细感悟着美妙的蜕变,这是至高无上的愉悦感。诱人的醇香在口腔中扩散,直达肺腑深处,让人感到一股奢华。
这就是,魔王的力量吗.....
心灵满盈着感激之情。将此馈赠于我的人是多么伟大。无法得见其面容,但我侧耳等候着他的发话。无论那是什么,我会全力调动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将其达成。
“少年哟,希望你能驾驭这份力量,实现我的夙愿…我的意志,将告知你一切!”
夙愿,那是什么呢?
来不及追问。伴随着光点的闪烁,身体透明化,意识又逐渐远去.......
但我记得,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
………
人界,布莱尔特国,维利城。
鳞次栉比的建筑,络绎不绝的人流,诠释了此地独有的繁华。这个城市以其贸易活动的高自由度著称,因此商人与贵族时常光顾。倘若身处那全国最长的大理石砖铺砌而成的街道,你会被扑面而来的芳香俘获身心。
然而,在其令人心驰神往的外表之下,进行着很多其他都市禁止的交易活动。
过于危险的武器,满足一切要求的雇佣,机密情报,以及奴隶贸易,都在其交易内容之内。
在布莱尔特国,这个人种至上主义的国家,亚人种遭到歧视,地位极度低微。但由于亚人种的身体能力较高,被许多人视作商品般的存在,奴隶商人便应运而生。
也正因为如此,亚人种和人种的矛盾日益突出。毋庸置疑,亚人种是受害的那一方。若亚人种统领的国家,向布莱尔特国开战,也绝非不义之师。然而,亚人国与人类国的势力,犹如薄冰之于钢铁。
尤其是人类国中起主导作用的三大国,布莱尔特国、巴尔哈顿国、拉尔塞斯国,长期奠定“三大核心国”的王座,以绝对的威慑力,很大程度上主宰着人界各国的命运,也是象征人界代表与魔界对话的发言国。
这个世界,对于已经沦为奴隶的亚人来说,是如此不公。
在一个囚禁奴隶的铁笼中,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猫族少女。纤细娇柔的四肢,仿佛含苞待放的蔷薇般美丽的,透着粉嫩的脸颊。漆黑的铁笼和她洁白如雪的毛发显得格格不入,她深红色的眸子仿佛撒满了钻石,在夕阳的映照下闪耀着纯净的光芒。
是的,即便身份是奴隶,却无法掩盖那天生赐予般的高贵气息,她不像其他沦为奴隶的亚人发出绝望的哭声,而是用无机质一般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前来光顾的人,仿佛什么感情也没有。
“何等的尤物,明明只是件商品,但稍加打扮下,是会像公主大人一般呢。”
污言秽语般的话语传入少女耳畔。少女感受到了肮脏的欲望,微微蜷缩了身体,双目依旧无神。
一个身着高级礼服的男人,正流露着贪婪的目光,仿佛正想入非非。他不禁将一只手,透过铁笼的间隙,抓住少女的尾巴。
少女颤动着柔弱的身体,怔怔地抬起头,双目引出的朦胧视线对准面前的男人。对自己的命运担忧了一瞬,很快转变为无所谓的态度,仿佛没有灵魂存在的人偶。
她的灵魂,不知从何时开始被夺去了。从那以后,五感变得模糊,现实的画面如同被涂满了灰色的油漆。被恶意包裹着,被无意义折磨着,被孕育不出希望的处境淹没了残存的情感。
何时,是从何时开始呢?
不明白,不记得,也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站在铁笼旁,被斗篷笼罩的奴隶商人抬起了下巴,似乎对男人的举止感到不满。
“喂.....付钱之前,不允许触碰商品,这是规则哦。”
“哎!真是多余的担心!你不知道我?罗斯特·萨林,流淌着尊贵之血的贵族,身在维利城却不知道这个名字,可是咄咄怪事。我来光临,你应该感到幸运。你会因此生意兴隆的。”
他亮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扔给奴隶商人。夹杂着邪念的饿狼般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来回游走着。兴奋地大口呼吸,目光滑向少女的脸庞,急迫地想要将生动的表情装点在其上,以助长其兴致。
“哎呀,这位小姐,板着一副脸可不好哦,会令人讨厌的啊。”
依旧无神如空壳,少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罗斯特脸色浮现怒意,仿佛是为了惩罚不听话的孩子,握着少女尾巴的五指加重了力道。
“唔…”
少女轻咬着下唇。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屈服。高贵之血泛起涟漪,让她朝男人投去了不屑的目光。
“你这家伙...胆敢蔑视伟大的主人!”
连矫揉造作的贵族姿态都被暴戾之气扭曲,罗斯特命奴隶商人打开铁笼。
咣啷一声铁门敞开,奴隶商人退至一旁。
“请吧。”
出于本能,少女的双腿向后迈去,然而罗斯特步步逼近,将她赶到一角。
少女无垢的美丽瞳孔,映着喷发着粗暴之气的可憎面目。对自己的命运担忧了一瞬,不过未曾更改表情。这愈加激怒了罗斯特,他挥起了巴掌。
内心闪过一道电光。少女露出了畏惧。
并非畏惧眼前的男人,而是感受到了,一股暴风雨般猛烈、深渊般漆黑的力量迅速逼近。
罗斯特也骤然变色,脊背涌起一阵恶寒,惊恐地看向身后,空无一人。
“何等强大的力量!”
奴隶商人不合时宜地突发感叹。
罗斯特再次看向少女时,面前却是一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战士。
闪烁着黑曜石光芒的铠甲,紫金色的护肩,别在腰间鲜红的修长剑鞘。战士银发之下的冷酷面容,焕发着令人敬畏而着迷的光芒,犹如是君主才应有的气息,蔚蓝色的双眸年轻而深邃。他如同不曾开口的英灵雕像,散发着古老的威严。
“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惊魂未定的男人跌坐在地上。
那个战士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我乃是魔王,克莱恩?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