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绰绰的身影,在不算明亮的灯笼光芒映射下,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围绕着她。
地下隐隐有呼唤她的声音,那是她的母亲,赐予她生命的一棵遮天巨树。
逼仄幽暗,气氛诡异的通道在进入地下后,便豁然开朗,悬空的扶手楼梯一路蜿蜒盘旋而下,一头接在树冠的一片叶子上。
震撼!
这一幕,即便多次见过后,再一次仍旧震动了她的心弦。
李安静脸上渐现狂热之色,这是何等的高大,神圣的不可名状之物。
多彩绚烂的幻影,通过发达粗壮,纵横交错起来的根部流遍巨树的全身,荡起如水波一般的彩色涟漪。
漾在李安静的脸上,表情复杂难明。
她从母亲的躯体里感受到温暖与轻抚,同样的也察觉到了那恐怖无比的吞噬力,仿佛匍匐在无边无际深渊里的巨兽,动辄一个喷嚏就能让她粉身碎骨。
敬畏亦或者……惧怕。
一个意思~
青黑色的蔓藤盤延着树干,垂下亿万条藤条,如同祭灵穿在身上的黑色宫廷长袍,神秘,高贵。
藤条下密密麻麻,来来往往的各式灵体跪俯在地,向伟大的母亲献上他们吸允来死亡者的淡蓝色灵魂碎片。
漂浮在空中,像是无数蓝色萤火虫的集会,争相涌进古老树体的斫痕内。
树上枝头,繁不胜数的四叶红花瓣的花中飘出红色花粉,进入贡献者的灵体,作为他们辛苦工作的酬劳。
李安静也在此列,白色的连衣裙压在膝盖下,两手心贴地向树母进行朝拜。
享受着花粉进入身体里后的愉悦快感,犹豫的眼神沉入其中逐渐坚定,力量……
许久——献祭完毕的李安静站在夜场一楼的大厅门口,望着门外夜幕已经降临的世界,她抿着唇攥紧拳头。
面目在改变,波光阵阵,片刻之间,一个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中年妇女行走在大街上。
新身份,一个生意败落的外地商人的老婆。
夜晚,风夹带着一丝初秋独有的温热吹拂着街面,熙熙攘攘,来来去去那些男男女女的脸颊。
没有星星的天空,滚动着不正常的红云,月亮悄掩着半张面。
夜市大排档里,少数男人光着膀子,吆五喝六的摇色子,拼酒,女人低头玩着手机。
——热闹。
附近不远是宁阁运动广场,长安里也颇有名气,打开地图绝对在旅游首推之列。
一只橘黄色田园猫将李安静逼到了宁阁运动广场的路口,裹着白毛的柔软肉掌优雅抬步,步步紧逼,李安静面容惊恐,惊慌失措的一退再退。
“喵呜~”
“喵呜~”
背后一模一样的两只田园猫将她的后路封住,幽绿的瞳孔随着头部高高扬起,冷冷注视着无力跌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
一支红色的高跟鞋扔在一旁,另一只还在她的脚上,猩红的指甲捏在手心里。
一辆银灰色宝马X5在路牙子边上停了下来,熄火,停车管理员过来,车的主人在交停车费。
“李安静”顺着三只田园猫的视线望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那辆银灰色的宝马,瞳孔微凝,她怎么可能忘记这辆银灰色的宝马是谁的车。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身材消瘦,显高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系着一条花领带从车里下来,靠着车子点了一根烟,边松着脖子上的领带边走了过来。
细长的五指在放大,抓着她的头发,“砰”砸在地上。
举起,再砸!
关雨山感觉手中徒然一轻,回过头,“李安静”恢复了灵体的本来模样,一道红色的人形烟雾正试图冲过田园猫花狸的包围圈。
“喵呜~”
可惜,没能如愿,被花狸一声嘶叫逼了回来,红色烟气紊乱,翻滚不已。
关雨山蔑笑,“徒劳挣扎。”
背后三米多高的黑色孟买猫虚影浮现,一口将惊声尖叫,胡乱冲撞的红色烟气吞咽下去。
空气一阵晃荡,花狸趴在关雨山的肩膀上,亲昵蹭着他的脸颊。
一人一猫,消失,出现,混入人群。
停在宁阁运动广场旁边一家门店,宠物店的门口,没装霓虹灯的招牌显得暗淡无光,破旧,当初关雨山就是从这里深夜将它买走。
再次回来,以人的身份,感觉果然不同。
新鲜……
宠物店里亮着灯,柜台上端坐着十七岁的少女,奋笔疾书的写作业。
“老头干嘛去了?怎么又找夏明明回来看店。”关雨山疑惑的向花狸问道。
“听说白大人出去游玩的火车出了问题,暂时回不来,最近灵体又暴动的厉害,上面一纸调令让老头坐镇中枢,算是变相升了官,老东西正嘚瑟着呢。”
花狸舔着爪子,漫不经心的说着,顿了顿,抬抬眼,又懒洋洋的趴下去,“至于里面那个白痴。”
她加重了语气。
“每天一到店里就开始疯狂写作业,准备高考,你说她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关雨山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揉了揉,笑着道“看样子闺蜜是做不下去了?”
“那不至于,她对我还是挺好的。”花狸在关雨山的肩膀上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爬的舒服点,“你说她上人类的大学有个屁用啊?”
关雨山焕然大悟,“哦,你怕她上了大学以后不来找你,懂了,懂了,姐妹情深嘛!”
花狸鄙夷的斜睨着他,“你懂个屁,老子就看不惯她不好好的修炼,花费经历考什么狗屁大学。”
“我也没见你修炼过。”
关雨山回嘴反驳了一句,推开了宠物店的门。
“夏明明,还不出来接客。”花狸在门口跟个老鸨子一样,大声吆喝着。
“花狐狸,你少闹,我做题做的烦着呢。”
柜台里,张明明颇为头疼的皱眉,揉着太阳穴。
“明姐。”关雨山叫了声。
张明明抬头,疑惑片刻,释然一笑。
眼前的人她不熟,但身上的味道很熟,她猜道“黑子?”
关雨山微笑点头。
“小黑,你黄爷爷的旺仔小馒头呢?”宠物店里,左手边第二层第四个宠物笼子里的黄狗冲关雨山叫嚷道。
关雨山回过头,一拍脑袋,满脸歉意的笑道“呦,坏了坏了,刚才帮着花狸打架,一不小心忘车上了,等会我去给您取来。”
“取什么取,惯他的狗毛病,黑子,钥匙给他,自己去取。”花狸咋咋呼呼道。
黄瓜翻白眼,黑色的鼻孔里打个响鼻,他一点都不想理那胡搅蛮缠,该死的田园猫。
一脚踹开笼子的门,跳出来。
“黄瓜,老头说你在踹门,今年马上就要翻修店面的钱就从你年终奖里扣,我给你记下了。”
夏明明后仰靠着椅背,右手指尖转动着圆珠笔,保持微笑。
黄瓜表情一凝,尴尬陪笑,爬起来将笼子门轻轻合上,转过身讨好着说“明明,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不可能,活该你!”
叫黄瓜的狗怒视着关雨山肩膀上的田园猫,“闭嘴,你个没人要的烂嘴母猫。”
花狸炸毛,直起身子,冷漠脸,审视黄瓜。
黄瓜羞愧的低下头颅,仿佛他真的做错了事。
花狸转过身,立马变脸,满是委屈的跟夏明明告状,“姐,黄瓜欺负我,扣光他的工资,让他去吃土。”
夏明明看着他们这出莫名其妙的闹剧,轻声笑出。
她冲黄瓜眨了眨眼,意思:“你自己看着来,哄好她。”
黄瓜无语的甩着尾巴,心里吐槽“她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脑子里全是浆糊。”
“哎呀,我摔倒了。”
黄瓜突兀趴在地上,长吐舌头。
抬头,没笑?
“哎呀,我又摔倒了。”
“哎呀,又摔了,这次四脚朝天。”
“这次头先着地……”
“这次屁股着地,看我尾巴旋转坐起~”
“噗~哈哈哈,老黄你好蠢!”
黄瓜长吁一口气,腹诽骂道“你才蠢,你全家都蠢,你个碧池。”
小母猫高高扬起她那傲娇的头颅,宣布道“好吧,本小姐原谅这位黄先生刚才的粗鲁无礼了,不错,继续保持。”
“啐!土枪打洋子弹——装B。”
黄瓜坐在地上盘着两条狗腿,看见夏明明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别生气。
关雨山找了张凳子坐下,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挂在右手食指上,笑说。
“黄爷,顺道把车后备箱里的三框汽水一起搬进来,我买来请大家喝的。”
两侧,宠物架上纷纷传来喝彩,催促声。
“老黄,快去,快去。”
“四个蹄子跑~”
老黄怒吼:
“那tm是猪。”
右手架子四层的绿鬣蜥端坐起来,牙齿啃着指甲,夸赞说道。
“还是小黑够意思,不像某蛇,当初夸下海口给我们买这买那的,结果到现在一块糖都没见着。”
夏明明窘笑,想要拨动耳畔发丝掩饰尴尬却又想起几天前自己嫌麻烦已经将头发用皮筋绑了起来。
从椅子上站起,夏明明摊开双手无奈笑道“没办法,这姑娘是单亲家庭,母亲供她上学都不容易,我又怎么好意思在拿人家的血汗钱给你们买礼物。”
“太伟大了,明明姐,你一定是体谅这个妈妈才认真学习,想考上大学的吧,你真是我的偶像,为你打call~”花狸跳起来,欢实的叫着“比心心,撒花,撒花~”
“呃”关雨山满头乌云,“怎么跟对我说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