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高速,刚过了绿植葱郁的林山县,进入长安童殃区的地界。
赫连章开着车,副驾驶侧躺着刚下飞机的蓝凡。
斜睨一眼,赫连章随口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喝酒?”
“想请就请了呗,这种事还要什么理由。”
男人的注意力始终在左手腕的彩色丝巾上,答得漫不经心。
“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手上绑着个丝带,还瞅来瞅去的,你不恶心,我都恶心了。”
“飞机上一个妹子送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蓝帆来了精神,翻身坐起,带着炫耀的口气,好似做了多光荣的事一样。
“你呀,就玩吧,小心女朋友知道。”
赫连章适时的给他泼冷水。
“谁都跟你似的,妻管严。”
蓝帆满不在乎的反驳一句。
赫连章不接他这话,打了右转向灯,驶离高速,问道。
“去哪喝酒?”
“冥界。”
…………
厨房,燃气灶上的瓦罐中,浓白色的鱼汤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安灵站在洗碗池旁,手中的菜刀按着刀背将有些钝的刀刃在磨刀石上来回摩擦,轻声哼唱着最近才学来的一首小曲。
嗯嗯唧唧的,半天哼不到调上。
自来水,哗哗的流淌,伴随着客厅里,男人,女人的争吵。
安灵淋了点水在刀刃上,洗去刀面上的污渍。
望着手中菜刀锃亮的刀面,她满意的点头,现在,刀磨好了,就等着杀人了!
李安静和他的前男友还在吵,她看着自己也曾为此付出过真心的男人发了疯一般拿着离婚证,张牙舞爪的在她面前说着语无伦次的话。
大为光火之余,女人柔软的内心没有一点触动。
她唯一只怕这一幕被提早回家的赫连章看见,她不好解释。
“滚,你滚,滚出我家。”
“安静,安静,你听我说,我离婚了,我为了你,我离婚了,我们在一起吧!”
男人有些神情癫狂的抓向李安静的手,被李安静躲开。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你在不走我就报警了。”
“安静,我爱——”
“妈,怎么这么吵?”
突兀的声音,随着小卧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儿子赫连诚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困惑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安静,这是你儿子——我是你许叔叔,不对,你以后得叫我爸爸。”
“来,乖儿子,叫爸爸!”
男人兴奋起来,转身甩开拉住自己胳膊的李安静,向赫连诚跑去。
“儿子,快,快关门……”
小男孩楞住片刻,反应过来,立即选择听从妈妈的话,抓起门扇向前一甩,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门,被一只成年男人的手顶住了,并且猛的掀开。
赫连诚向后倒去。
随着一堆肉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时,男孩的痛哭声从小卧室一同传了出来。
还在客厅的李安静仿佛上了发条的机器,迅速的爬起来,冲了进去。
里面爆发了更加激烈的争吵与推搡,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靠在厨房门槛上的安灵收回视线,提着磨好的菜刀跟着走了进去。
进门第一眼,她看见在卧室的窗口位置,男人拽着小男孩的衣领子,在地上拖来拖去,小男孩嘴里发出尖锐的哭声,女人则在男人背后疯狂的抓挠捶打。
安灵有些无趣的在床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矛盾的升级。
卧室的床上,被褥皱巴巴卷成一团。
刀就放在最靠近卧室窗口的床角,以保证能让正在厮打的两人随时可以拿起它,结束这场争斗。
理智渐渐丧失,人性的底线越来越低。
赫连诚惊恐的注视着妈妈仿佛一头恶兽与另一头恶兽互相撕咬,歇斯底里的噬骨低吼,他害怕这样的妈妈,更害怕与妈妈撕咬的男人。
到底是个孩子,遇事只想着逃避,却又被男人猛的拽回来,摔在了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肋骨摔断了,血,也从额头流了下来,染进眼睛里,世界跟着变红。
一个女人,她坐在自己床的床边,翘着二郎腿,似乎是发现自己看着她,她也凝神望过来,微微笑,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放在嘴唇跟前。
“嘘!”
赫连诚顿时噎住了嗓子,再也喊不出话来,他直愣愣看着床边的姐姐,向他挥了挥手,不明所以。
突然领口被一股巨力提了起来,摔向窗外,呼啸坠下。
赫连还未变声的尖锐嗓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随着“砰”的一声彻底没了声响。
李安静心脏骤然锥痛,儿子刺耳的惨叫声,震动着她的耳膜,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往出涌。
她松开了许曙光的衣服,徒然间身子有些发软,向后跌退两步,手下意识向后扶去,却触碰到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
在那突然的一刹那,李安静心里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她也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刀,劈头盖脸的砍了下去,细碎的肉,飙射的血,被锋利的刀刃割开,黏满她的衣服,身体,还有灵魂。
女人,疯了!
…………
夜,还在继续。
蚊虫围绕着小区步行道的路灯飞来飞去。
腋窝里夹着瓶红酒的周术,站在绿化带外的柏油路上,面带微笑注视着趴在小男孩身上进行急救的年轻女孩。
“看什么看,叫救护车啊!”女孩冲他急切的吼道。
周术还是再笑,没心没肺的笑,他抬手指了指上面,女孩愣住,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头。
一道黑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最终在她惊恐的瞳孔中,砸断了她的脖子,发出“咯吱——”一声脆响。
血,染红草坪。
“啧啧,谁说好人长命的,这不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周术收回视线,轻嘲着,跨步走进了单元楼。
引诱完女人跳楼,安灵扫了眼地上的男人,他还没死,裂了好几条口子的喉喽仿佛风箱一般“呼喽喽”的响,眼神里不在有偏执的癫狂,只剩恐惧。
他活不长了!
安灵露出一丝轻松笑容,忽然僵住。
一抹邪异的红光侵染她的背和娇嫩的肌肤,足有她脑袋大的两颗血红色眼珠,静静凝视着她,张开嘴巴,露出满嘴的獠牙利齿,一口将她吞下。
体型庞大,通体透明艳红的鱼,甩着尾巴,游出了窗口。
…………
中午,二点十八分,长安官方通知,今晚九点钟在城西,小雁塔附近的上空领域有场三维全息投影表演,这是长安首次,也是我国首次展现如此震撼的视觉科技。
各大平台同步直播。
事实上不到七点时就已经有人发现从自己家中各处跑出来的各种虚拟投影。
人们望着那些拥有艳丽色彩的投影,从自家的墙体飘向天空,深深地再一次为祖国的强大感到自豪。
七百多万人口的一线大城,近五分之一拥挤到城西这处往日就异常繁华的地方。
各大酒店通通爆满,这一夜,又不知道多少无知少女被人打着看投影的幌子,请着吃了香蕉。
关雨山单手搓着方向盘,透过车的前挡风玻璃扫了眼天空中密密麻麻向城西聚集的灵体,嘴里冷笑,他倒是巴不得这些东西能真正撕开这世界的伪装,可惜,他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
“狗咬狗罢了!”
嘴里轻描淡写,对电话另一头回着话。
“嗯,我知道,那我就不管了,正好趁着时间去帮老婆挑件首饰。”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花狸叫嚷的声音“小黑子,你当别人的便宜老公当上瘾了吧?”
“干一行不得爱一行,好啦,我知道你嫉妒了,乖,最多下次多帮你买点坚果,拜拜。”
电话那头花狸“呸,呸……”的声音刚传过来,男人已经挂掉电话。
“十二区?”
“切!真是多此一举。”
关雨山不屑的自语,眼神在片刻间犹豫,最终还是打消了在其中插一手的危险想法。
前面的十子路口,一辆银灰色宝马X5,掉过车头,向着来时的路重新开了回去。
站在家的门前,关雨山突然想起老婆这两天的异常表现,倍感好笑,那个傻女人居然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他。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底子显然也不干净,从昨晚顾倩影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来。
她有了收获,奇怪的是并没有说出来,保持着沉默。
也许今晚就会有结果,该离婚就离婚,该分财产的分财产,他还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窃笑这场无聊的闹剧。
门,开了。
关雨山保持着抽烟的姿势,左手拿公文包,右手两指夹着烟蒂。
女人红肿着眼睛,右手接过关雨山左手的公文包,左手夺下他右手的香烟,转过身略带埋怨的嘟囔“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关雨山没动,他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女人将公文包放好,起身又手忙脚乱的自顾自地收拾沙发。
还是没动。
女人徒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像轰然倒塌的高楼,抱着头蜷缩成一小团在沙发上哽咽。
关雨山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他看着女人倒向沙发,再从沙发上坐起来,没事人一样独自梳理粘黏在脸上的发丝。
“我要出去工作!”
唯独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嗯。”
关雨山点了点头,转念想了想,女人不离婚的原因,是不希望孩子成为单亲家庭,还是单纯的不甘心,也许都有一点,又或许都不是。
女人心思,还真是难猜!
嘴角渐渐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