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开始的时候,最不缺的就是尸体。有这么多的尸体往往会招来成群结队的食腐肉的鸟,比如说乌鸦。
本是风和日丽的一天,但被四周来回来去巡逻的士兵打破宁静。而树上屋上不停地有乌鸦落下。
嘎嘎的声音充斥着邯郸城,而邯郸城里心地善良淳朴的知意姑娘却没有丝毫发现周围的情况。
知意还在忙着自己手里的活,他们的酒肆里的酒是特别为军队里送去的,上战场的士兵喝的半醉在冲锋时会更加勇猛,所以其他的店早早就关门了,人们都去逃战乱了,只有他们这家酒肆还在开业。
没人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也不知道前线是什么情况,知意的哥哥和相邻一起去了前线一点消息都没有,而知意只能听到村民的流言蜚语和达官贵族必胜的慷慨激昂。
知意不管那么多了,她清楚地知道打仗一定会死人但他哥哥绝对不会死,因为她每天都会向上苍祈祷,她相信神一定会听到她的话。
一知意虽然在干活,但她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了。她虽然一心认为老天会保佑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但是还是担心着在前线的哥哥。
吱嘎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胖胖的皮肤黢黑的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很怪,走路很僵硬,像是墨家人造的机关木头人,好像没走一步都会发出吱嘎的声音。身上穿着粗布烂袄,全是灰尘就好像在沙漠里沾了一圈。
知意一见有人进来了,非常热情地跑上前去,利索地给他倒杯水然后问道:“客官想喝点什么呢?”
“黑胖子”摘下自己脸上的用布做的罩子面带笑意回道:“随便点什么酒水就行,我不挑。”说完习惯性地笑了笑。
而刚倒完水的知意却楞在了那里,知意看着他的笑心里有点害怕,这个人坐着还好怎么一笑开就像一个...就像一只.....就像一条...就像...就像木头一般十分僵硬。
知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笑,反正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笑,那被斩首的江洋大盗也没有这样的笑啊。
知意这时脸上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好...好嘞...您...您先歇会,我马上就给您端上来。”
知意走后,“黑胖子”见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只乌鸦,他对着乌鸦呢喃几句,让乌鸦叼了一根小树枝便把乌鸦放飞了。
不久后,知意随意拿了几个剩菜,端了一壶浊酒放在了“黑胖子”面前。
知意放下后还是不自然地对他笑笑然后问道:“客人从哪来啊,从未在城中见过你啊。”
“黑胖子”不管知意的问题,直接伸出自己干枯瘦弱的手抓起菜来吃,又赶忙喝了一口酒,然后含糊不清地回道:“我飞来的?”
“啊?”
知意满脸地疑问,心想道:我没有说清话嘛,还是...还是我方言很重他没听懂。这...这是什么回答啊。
知意想着他答非所问必定是有什么隐情,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什么人没有啊,还是多加小心。
知意点点头说道:“先生您真会开玩笑,您又没有翅膀您怎么飞。”
“谁...谁说...我...没有翅膀的”一旁的黑胖子拿手拼命地往嘴里赛菜。“你...你...看不见可不代表我没有不是。”
知意很是费解,他穿了这么个破皮烂袄和田里的稻草人一样,他还有了翅膀了,说出去谁信啊。知意心想:八成是个疯子吧,我得赶紧溜了,我好害怕,要是沐风哥哥在就好了,他肯定能保护我。
知意赶忙说道:“先...先生...你...你先吃吧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黑胖子”根本不管她,随意挥挥手就继续着胡吃海塞。
知意小跑着回到后厨,她从里面仔细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她想从中看出什么来,但是却一无所获。
是...是贼人,看着不像啊,一点也不狠呀;是...是偷东西的?我这也没什么可偷的啊,算了还是防备一点别让他偷了东西,老板回来怪罪我。
心里打定主意的知意决定死死地盯住眼前的这个怪人。
坐在那喝酒吃菜的“黑胖子”是一点也没发觉,还在那大快朵颐。不一会他便有点吃饱了。
他小心地四下看看,东瞅瞅西瞧瞧,好像是要...是要拿点什么东西?
这一切知意也自然看在眼里,知意心跳加快,她觉得自己按不住面前这个胖子。
正当知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在“黑胖子”的衣服下面钻出来一个白鸟头,“黑胖子”快速地给鸟喂了点吃的,又抬起头十分警觉地看看四周。
知意一看,想到:这战乱年代,人都吃不上饭,他却在喂鸟,真是个怪人,不过他有这般善心应该不是个坏人吧。
知意渐渐放心便不在理会这个“黑胖子”,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
可没成想她刚一回头,一只黑色乌鸦头从他的衣服下钻了出来。
另一头采桑在思次见到了一个农夫,农夫面貌过于大众,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黝黑的皮肤满脸的皱纹饱经风霜的双手,在这个时代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也正是秦人所特别安排的赵国耳目。
采桑这次是来给思次的赵国官员送酒来的。等他送完酒后,他便拿着钱和在路边等候的农夫做了交易。农夫在收过钱的同时给他了一卷帛书。
采桑笑了笑,还像往常一样离开了。
离开后的采桑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仔细看了四周,在发现无人后他打开了帛书。
帛书上面大意为:赵姬母子以派人转移保护,魏人和赵人已有联系,试法探听魏、赵联军之事:盯紧流云,不要让他跑得太远,事成之后毒死流云。
采桑从怀中掏出一些白粉倒在帛书上,双手合住帛书用力一搓,帛书就燃烧了起来。等全部烧光后,采桑简单处理了一下便离开了。
采桑明白了上面的意思,他清楚秦公的意图,在流云来的时候他便猜到一些,只是面前的这个人是让天下闻风丧胆的刺客,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杀死流云。
采桑边走边想自己的计划。
等到采桑回到酒肆的时候那“黑胖子”还没有走。采桑一眼便看出眼前的来客非平常之人。
知意看到采桑老板回来后,便赶忙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拿的。而采桑挥手对知意说:“你回去吧,今天没你事了。”
知意喜出望外,她终于可以回家了,知意连忙感谢便回家去了。
知意刚走,采桑便走到“黑胖子”身边,问道:“先生从哪来?”
黑胖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说道:“飞来的。”
采桑追问道:“先生从什么地方飞来的?”
“从楚地。”黑胖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采桑不以为然继续问道:“先生来这有什么事要干吗?”
“找人”
“找谁?”
“流云”
采桑心中一紧但脸色没有一点变化继续问道:“先生可知道他在哪?”
“知道”
“那先生如果不熟悉邯郸地形,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黑胖子再一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道:“不用了,我的乌鸦认识路,我来你这不仅仅是为了吃,还是为了来这拿东西,它能告诉我怎么找到他。”
采桑顿时汗如雨下,眼前的人很明显知道一切,他又是来这里取东西,莫非,莫非当日流云留下了什么标记,那我岂不是暴露在六国其他耳目之下。
采桑心里很着急但是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那先生便快去吧,再晚了就要宵禁了。”
“黑胖子”看了看眼前的采桑,问道:“你是?”
采桑小声说道:“我是店里打杂的小工。”
“奥,我还以为什么鱼雁的人呢。”
言罢,采桑大惊失色。现在采桑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浸透了,脱下来都能拧出来一盆水。
采桑淡淡回道:“先生说的鱼雁是什么?”
黑胖子又露出那经典诡异的笑容然后说道:“一些小老鼠,我的一些鸟非常喜欢吃老鼠。”
采桑笑笑回道:“先生若是觉得小店酒菜不错可否留下姓名住址,我好差人送一些酒菜给您,这样就省得您跑这么远了。”
黑胖子站起来慢慢说道:“我住树上,完了你就把酒菜放在屋顶就行,我自己会取,名字嘛,我叫黄鸮。”
采桑这下是彻底地兜不住了,他神情紧张,双腿不由自主地有些抖动。若不是他强大的精神支撑着他早就瘫坐在地上了。
采桑伸出颤抖的手说道:“先...先生...请...请,有...有空常来。”
“好,你便送到这吧。”
到了门口,黄鸮的褐色皮袄下落下了一摊鸟屎。
采桑并没有注意便踩了上去,此时的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颤颤巍巍地把黄鸮送了出去。采桑趁着落日下的余晖他看到了屋顶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鸦,所有的乌鸦露出黑幽幽的目光盯着他。也不知道是太阳已经落了山还是乌鸦遮住了阳光,桃海酒肆已经是漆黑一片。
采桑彻底地崩溃了,他的双手和双腿根本不由自己控制如同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采桑心里想道:千万不能倒下,千万不能倒下,若是我倒在地上这些乌鸦会吃了我的。
在黄鸮慢慢悠悠地消失在黑暗中之后,所有的乌鸦也起飞跟着他一起飞走了。
采桑赶忙回来关上门,完后便像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他的屁股和脚都沾上了鸟屎。
这时在流云藏身的屋子里,流云手中拿着一截小木枝,他看了看在桌上嘎嘎叫的乌鸦,用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然后对着身旁还在喝茶的花茹说道:“老鸟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