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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渎神的安条克

在迦南的古老土地上,容不下两种相互冲突的信仰。

一个奉耶和华为无可争辩的世界绝对主宰的部族,自然无法容忍一个据说是(当然是据异教徒所说)住在蛮荒之地某块原始岩石顶上的宙斯,来与他们的神分庭抗礼。

安条克·埃比方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结果,他浪费了大半生光阴和精力,一厢情愿地想把倔强的犹太臣民归化成希腊人,到头来当然一无所获。

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死后,他幅员辽阔的王国被手下的几位将军瓜分。犹太人世代生活的地区成为争夺的对象,一方是托勒密将军以及其统治埃及的继任者,另一方是塞琉古将军以及其统治叙利亚的继任者。大约公元前200年,塞琉古的军队占领了这里,从而接管了耶路撒冷和圣殿。

安条克是塞琉古王朝的第8任君主。他本该懂得怎样做会更好。他在年轻的时候,就被送往罗马做人质,在那座城市度过了15个年头。当时的罗马是整个文明世界和野蛮世界的中心。罗马已经变得十分富足,昔日简朴的民族遗风已让位于面积辽阔、地位重要的希腊殖民地所提供的种种声色犬马。

罗马人首先是士兵、立法者、政治家、税务官,他们修建道路,规划城市。他们征服并统治整个已经为他们所了解的世界,从阴霾多雾的威尔士河岸一直到广阔无垠的达契亚平原和炎热的北非沙漠。这才是罗马人的工作。

这些方面他们非常能干而且以此为乐。但是他们太忙,无暇顾及比如学校、剧场、教堂以及杂货店之类的琐事。这样一来,希腊政治家伯里克利、悲剧家埃斯库罗斯、雕塑大师菲迪亚斯的子孙便蜂拥而至。他们聪明过人,但不那么可靠。

他们是能言善辩的演说家。这些英俊潇洒的黑头发希腊教师,个个海阔天空、夸夸其谈,谈论的全都是老实的罗马人从未听说过的,也是在他们的生活中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能在谈论众神的同时,又对穿着打扮品头论足;在向妇女们解释一种东方新宗教的奥秘的同时,又能对化妆品的使用发表自己有益的见解。他们的俏皮话无穷无尽。总之,他们将古板沉闷的罗马社会变得越来越像雅典卫城脚下那闻名遐迩的市场。

从遥远的叙利亚一到这里,年轻的安条克当然立刻就被这座壮观的伟大城市所倾倒。在客居罗马的15年间,他成了希腊哲学、希腊艺术、希腊音乐乃至一切希腊事物的热情崇拜者,连亚西比德本人对雅典卓越文化的热爱,也赶不上这位来自亚洲的年轻王太子。

很自然的,这位年轻人被召回国后,便对本国的现状感到深深的失望。耶路撒冷再也未能恢复昔日大卫王和所罗门时代的辉煌。即使在那时,与日后的世界性文化中心如科林斯、雅典、罗马和迦太基相比,它也不过是个落后的小村庄。

耶路撒冷总是有点偏离于人类文明发展的通常轨道。在巴比伦人、希腊人和埃及人看来,耶路撒冷固然不错,但不过是一个外省的中心城市而已。居住在那里的人思想狭隘、令人不快。他们自视太高,而且公然蔑视一切外来事物。

这一状况在大流亡时期也没能得到改善。许多犹太人宁愿呆在巴比伦。两个世纪过去了,大部分幸存者流落到亚历山大和大马士革。只有最虔诚的人留了下来。他们把耶路撒冷的精神生活变成了极其封闭的神学辩论。

现在,安条克满怀欣喜地从罗马回来了。他言谈之间尽是体育盛会和酒神庆典,但同时又不得不在一群阴沉、乖僻的学究中间消磨时光。他们死盯着古老律法的晦涩条文不放,而他们的君王和安条克的朋友却对这些律法的深恶痛绝,溢于言表。

安条克毅然决定要做希腊卓越文化的传播者。但这样做无异于拔苗助长。收效甚微不说,还闯下了大祸。起初,他试图利用犹太臣民间的不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时,国内有一小部分人对希腊的生活方式并不怎么敌视。受这种情形的鼓舞,安条克在耶路撒冷举办了体育盛会,还拨款资助了一些祭祀希腊诸神的庆典。这一举动大大地激怒了他的犹太臣民们。不过,当时犹太人出了丑闻,正自顾不暇,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

事情的起因是两个相互敌对的大祭司候选人。其中一个名叫米奈劳斯的向国王许诺,如果自己当上大祭司,将会献上一笔巨款。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说实话,这个可怜的家伙压根儿就拿不出。为凑足第一笔款子,他只好偷了圣殿的基金。事情败露后,群情激愤,大家都强烈反对米奈劳斯。一时间,所有人都转而支持他的竞争对手耶孙,虽然耶孙并不比米奈劳斯强多少。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争吵。埃及国王趁机偷袭耶路撒冷,并洗劫了圣殿,尽管当时圣殿里值钱的东西早已所剩无几。安条克请求他的罗马朋友伸出援助之手。然而困难重重,于是他决定亲自前往罗马,当面向元老院申诉理由。不过,伟大的罗马共和国对盟友们之间的私下争吵并无兴趣。既然西亚的部族并没有破坏帝国的宁静,并没有妨害国际交通干道的安全,那么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在东方打仗,很可能会影响亚洲的贸易。因此,除了告诫安条克和埃及不要轻举妄动以外,罗马方面并没有其他表示。

埃及人一撤走,这个鲁莽的年轻人立刻就将自己的全部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一项崇高的事业中去,那就是清除臣民们头脑中他认为是迷信的东西。安条克确实是下了决心的。他粗暴地下令废止犹太教的古老礼仪。安息日不许再守了,因为对耶和华的献祭只属于古老的野蛮时代,早该被人们遗忘了。

那些关于律法的书籍,凡是能够搜到的,都被他的亲信一把火烧了。谁要是胆敢窝藏这样的书籍,等于宣判了自己死刑。耶路撒冷的居民,向来生活在由清规戒律和先知预言所构筑的幻想世界里。他们猛然间被粗暴严酷的现实惊醒,于是就关上城门,想抗旨不遵。但是,叙利亚的将军故意选在安息日攻打圣殿。犹太人再次拒绝作战,于是耶路撒冷只好听凭安条克发落。

犹太居民中凡是可以卖身为奴、有利可图的,还能拣条活命,其余的全都被处死。圣殿也未能幸免。往日用来燔祭的老祭坛被推倒,在它原来的位置上矗立起一座新的祭坛。一切就绪后,新祭坛上就摆满死猪,大肆供奉宙斯。猪是最令犹太人反感的动物,就是摸一下,甚至看一眼,都会感到不舒服、不干净。眼下遭到这样的奇耻大辱,真可谓空前绝后。

然而犹太人不得不忍气吞声。一支强大的卫戍部队就驻扎在新建的要塞里,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幸存者。在这个不幸之城被亵渎的圣坛上,谁要是胆敢以牛肉替换摆在上面的死猪,谁就要遭殃。当然,这一愚蠢的暴政迟早要遭受惩罚。果然没过多久,安条克便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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