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汇聚天下河流,其中一道约有三丈宽的溪流不知其源头似是凭空从地下涌出一般东流入海,沿途穿过山林密野荒无人烟不被世人知晓。
泉水涌出之地向下十几丈处,岸边瘫倒着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一男一女,正是坠入风止湖被暗流席卷而去的江清岩与陆乐薇,两人爬上岸已然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沿途数次撞上石壁以至于身躯酸痛疲乏,无力瘫倒在地。
良久之后,江清岩方才率先缓缓挣扎着坐起身来,朝身旁陆乐薇看了一眼见她目光投来方才长出一口气又是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待到黄昏时分暮色沉沉,两人方才缓了过来相继起身扶着身侧的百年老树凝目看着对方,江清岩眉头微皱刚要开口训斥,却被腾出一支手的陆乐薇一巴掌落在被水泡白的脸颊上留下红红的巴掌印。
江清岩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感到莫名奇妙,吐出口中喊着的墨色玉珠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而后锐利目光落在陆乐薇身上,“这么大个人说让你跳你就跳差点把我害死不说,我救了你一命你还给我一巴掌?”
陆乐薇怒气冲冲的朝他扬了扬拳头狠狠瞪了一眼复又偏过头去不再理会,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方才置身暗流当中情急之下,江清岩唯恐陆乐薇窒息而亡只能与她共用那一枚可凭空换气的至宝,因而那枚墨色玉珠一路上都是含在两人唇间,对于陆乐薇这个未经人事的姑娘来说着实让她羞涩难当数次想要推开江清岩却被他死死按住脑袋无法挣脱,因此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用那柄“乐薇”剑把这家伙碎尸万段。
江清岩撇了撇嘴使劲揉了把脸颊把这笔帐记在心头显然这时候并不是与陆乐薇计较的时候,因为他发现陆乐薇居然恢复的比他还要快,他此刻保持站立都有些勉强陆乐薇居然能够短距离的移动几步,娘的,陆玄机到底给她侄女留了多大一份礼?
“喂,这里是哪里?”陆乐薇走到江清岩身旁有恃无恐的戳了戳他的脊梁,一副你现在不能动凡事我说了算的样子。江清岩咬牙忍气吞声努力回忆过后一无所获的摇了摇头,“风止湖下边的暗流实际上是江东王府修建时候留下的暗道具体通往何处我也只知道个大概的位置,记得小时候我有次也是被这暗流席卷因为这龟息珠才保得一命,不过昏迷醒来之后已经被人救回了江东王府……”
江清岩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甚至对于暗道一事也毫不避讳,望着逐渐昏沉的暮色面露愁容。如果他没有记错,那条暗流通向东海沿途隐匿于地下避开所有的耳目而在这一段开始逐渐暴露于天地间直到东海。泉州并无江河仅有一角临近海泽,那么此地必然距离东海不远两人所处之地必是泉州边缘,不过即便熟读江东三州地理物志的江清岩也只能推断出这些,因为这一角除了濒临东海亦然是十万山脉的一处出入口,对于这一角在江东刻意隐瞒之下任何地图上都不曾有所记载。
陆乐薇闻言只是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提上那柄三尺长剑朝着远处走去,毫不顾忌还无法迈开步伐的江清岩似乎要把他丢在这里自行离去。江清岩眉宇之间略过一丝淡泊凉意并未出言劝阻,眸间再无任何波动的看着那道背影缓缓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边。
“走了吗?”江清岩自嘲一笑,至此也算是两不相欠了救她一名偿还往日恩情,之后即便自己这边不再过问,父亲那边也必然会保证她一日不出江东便得一日平安,不过江清岩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陆乐薇,你他娘的……”
江清岩背靠着粗壮树干缓缓坐下,目前最为重要的是保存体力,江东王府那边在自己坠江的同时必定已经有人赶来这边自己只需要等待就好,至于陆乐薇的事情他越想越是心烦意乱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即便是当年走那四千里路尝尽苦头也没有今日这般心烦,因为旧日恩情也有娘亲临终提及的缘故,所以对于陆乐薇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纵容,即便再怎么无理取闹也是想尽办法让她能够好好活下来,百般用心却是付之东流,着实可笑。
夜幕笼罩苍穹,星河斑驳月华如水,一股凉风无根而起,以至于衣衫湿透的江清岩感到阵阵冷意不禁染上风寒,重重打了个喷嚏,惊起雀鸟乱飞。
“大哥,那边有人!”
一道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江清岩瞬间打了个激灵,正欲起身躲藏却听见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十几柄火把陆陆续续围了过来,江清岩索性放弃起身眯着眼睛望去。
就着微弱火光可见眼前人多是一些衣衫破旧的中年男人手中形色各异多是春秋之时被南唐刀所淘汰的破旧兵器。一念及此,江清岩眉宇下沉了几分,此地濒临十万山脉一处出入口山脉里多是亡命天涯无处躲藏的凶徒以及春秋之时诸国溃败之后苟延残喘的族人,而眼前这些人手中各式各样的兵刃无疑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还没死?没死就说句话,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领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麻布粗衫光着两条膀子手中寒刀毫无顾忌的拍打在江清岩的脸颊上。
“小的本是一介书生,因为不满当今启阳朝政多嘴了几句被满门抄斩四处通缉,无奈之下流亡至此,想要去那十万山脉避一避横祸……”江清岩满目悲切煞有其事道,当初四千里路摸爬滚打少不了求饶的时候,因此这些几乎是顺手拈来。
“呵,书生?倒像这幅模样,不过这鬼地方偏僻的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其中绝对有鬼,老实交代!”那络腮胡子冷笑一声,一柄未出鞘的寒刀横在江清岩脖颈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