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霍启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实话：“没什么，是朝堂之事，不便多说。”
“是吗？”余依茗心里是不信的，离开时殿下的眼神总在她心里晃过，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忽然对她提起霍启，带话根本不是她的本意，殿下是想让她来找霍启。
可是找霍启做什么呢？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除非…这个交易和她有关。
余依茗心里豁然开朗，盯着霍启的眼神也越发锐利。
霍启有些顶不住，只得转移话题。
“你看，来了这么久都没请你坐下喝杯茶。”说着就走到桌子旁作势要给她倒水。
余依茗回身按住他的手：“不必了，说两句话就走了，不必麻烦。”
“哦。”霍启呐呐无言，低头盯着她的手一错不错。
“昔日的同袍如今都散了，我也就不一一去道别了，你就替我代为转告吧。”
霍启一怔，抬头看她，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
“我要走了。”余依茗也不拐弯抹角：“日后恐难再见，今日就当是告别吧，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就现在告诉我。”
“你要去哪？”霍启脑子一片空白，他从没想过她会离开，毕竟那个人就在都城，她又立誓此生会追随与他，他还在这里，她怎么会走？怎么可能会走？除非…
“是不是楚泽对你做了什么？”霍启咬牙，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别的。
“我去找他。”霍启提起佩剑就要冲出去找楚泽要说法。
“他很好。”余依茗拦住他，脑海里想起殿下就觉得满心自豪，为自己追随过这样一个人而自豪。
“她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好过千万倍，我从不曾后悔追随她，只要她一句话，我依然可以随时为她献出所有，包括生命。”
看着她满心满眼的孺慕和敬仰，霍启只觉得心口又涩又疼，他也曾不甘心，可是比起那人自己何止差了一点半点，不甘又能如何。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她不需要我了。”没有殿下的都城，也就没了留下的意义。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也许回回老家，也许会浪迹天涯也不一定。”
余依茗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地刻在脑海里，怕日子久了，自己就忘了他的模样。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霍启缓缓捏紧拳头，嘴唇紧紧抿着。
余依茗了然。
“我明白了。”
她从来就是个洒脱的人，君若无情我便休的道理她懂。
转身离开之际，还是忍不住提醒他。
“小心楚泽，他不是善辈。”
“咔。”
窗框砸合的声音将霍启的神智拉回了现实，然而当他抬头之时，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脑海里往事一幕幕晃过，他头疼欲裂地捂住了脑袋，挣扎犹豫，犹如掉进了一个深渊，爬不上来。
……
“哪里来的破落户啊，喂，你来讨好讨好小爷，以后小爷罩你。”
“你是谁小爷？”她的声音一贯清冷，在当时的他听来很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小爷！怎么？不认识小爷啊？知道我谁吗？”
“知道。”她冷笑：“一个除了家族一无是处的废物。”
“艹，好小子，你怕是没听过爷我的威名，……啊，疼疼疼，松手。”
“再说一遍你是谁小爷？”
他被死死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好服软：“我自个儿小爷，行了吧？”
“哼。”
……
“姓余的你行不行啊，别丢我们营的脸！”
即便他在怎么不愿意承认，可是余一的武功好却是全营都知道的事。
“废什么话，一边看着。”
那日她一人之力挑了三营，狠狠为他们五营争了口气，所有人都从心底里服她。
……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在军营混着，没想到会有上战场见血的那一天。
第一次打仗就是跟当时天朝规模最大的土匪寨子打。
他们不懂排名布阵，只知道上面让冲就冲，让打就打，四处乱飞的残肢断骸把他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躲过了一支暗箭，那还在抖动的箭羽彻底把他吓趴了。
“这么点胆子还敢来军队，找死啊？”
听见平时讨厌的声音，他竟然觉得如天籁之音，心里莫名委屈，眼泪不受控制的哗哗直流。
也许是第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他分明看见了她满脸的嫌弃，可是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啧，怕就跟在我后面，拖后腿。”
“哦。”他乖乖跟着不敢离开半步。
……
她武功好，杀敌多，晋升也快，早就甩他半条街，可是她从没要求过要换住所。
一日他终于厚着脸皮去请她教自己武艺。
她有些惊诧：“你不是霍家人吗？还需要我来教？”
霍家几代从军，弟子哪个不是文韬武略。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霍家三公子。
可他有两个哥哥，非常优秀的哥哥，所以家族并不需要他来顶门立户，即便他再纨绔荒唐，家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上进，而不是浑浑度日。
“好，只要你以后不再给我添乱。”
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贪一时新鲜罢了，并没有多认真。
……
在他还在努力提升武力时，她就凭军功封了骠骑将军，即便是军衔最低的将军，也让她成为了都城炙手可热的新贵。
“以后我罩你。”她豪情万丈的对他说。
他摸着枪杆，没了那份傲气的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样的话。
“行啊，以后我可跟你混了。”
两人相视一笑。
……
当她女扮男装，犯了欺君之罪的传言传的满大街都是的时候，他很是震惊。
然而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就她。
他求了包括父亲，兄长在内的无数人，可是没人愿意帮他。
在他们眼里，她还没有让他们去触怒天颜的价值。
最后，他只能求了当时还不是贤王的楚泽。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低头，第一次为了一个人放弃了尊严。
“你想好了？”
“是，我仅代表自己向殿下投诚，日后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他是霍家人，不能拿自己家族来赌，可是他可以牺牲自己来换她的命。
“好，我答应你。”
“这件事希望殿下不要告诉她。”
头顶上的人顿了顿才问道：“你确定？”
“是。”
“好，如你所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