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殊换了个姿势,将手中的书随意的放在膝盖之上,漫不经心的翻动着书页。
第二日谢辰醒来想起昨日醉酒之态有些窘迫,田文灵从卧房出来看到他的样子不由笑出声,谢晨雯早上遇到谢辰,歪着头打量他。
谢辰摸摸下巴,照照镜子,自己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啊。
“怎么了吗?”
“不知道啊,就是感觉爸爸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晨雯仰着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笑颜如花明媚似骄阳。谢辰伸出大手拍了拍谢晨雯的小脑袋,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准备上班了。
谢忱难得的跟在谢辰身后去了公司,一连几日谢忱都跟在谢辰的身后寸步不离,谢辰的好心情持续了好久。
谢忱有些累了,身体痛的厉害,面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
谢辰看不到的地方,谢忱总是沉默的木然的,他神情冷漠就像是大街上每一个普通的无人想念的亡灵。
这般的生活持续了八年,在谢辰56岁的时候,谢晨雯26岁,她带回来了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比谢晨雯大了三岁,言行举止进退有度,很受谢辰和田文灵的喜爱,但谢忱却不喜欢那个男孩子。因为那个男孩子身后跟了一个亡灵,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面容清秀,眉目温柔,大大的眼睛很是漂亮有神,那是一个被深爱着被想念着的女子。
一个人的心大吗?
不大,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谢忱并不认为那个男孩子的心里还能装得下谢晨雯,能支撑着那个女孩从地狱爬出来就说明了她有多爱他,那个女孩的眼神灵动也就说明了他有多爱她。
谢忱是不愿谢晨雯嫁给那个男孩子的。
只是谢晨雯认定了那个男孩子,谢辰和田文灵也不多做阻难。那个男孩的表现太好了,好到让人无可指摘。
谢晨雯27岁生日的时候,她和那个男孩子结婚了。婚礼当场那个跟在男孩身后的女孩亡灵穿了一身白裙,眉目流转间灵动狡黠。
谢忱站在谢辰的身后,冷漠的看着这场婚礼。
计殊看着膝盖上那本书,大大的书页上用红色墨水写了一个鲜红的爱字,用爱心将之包裹了起来。计殊抬手摸摸自己的胸口,眉头微蹙。
爱是什么?
计殊合上手中的书,静坐沉思,她不懂也不明。
父母之间是爱吗,是的吧。但计殊出生的太晚太晚了,父母之间的爱已经变成了似水长流的亲情与生死不离的陪伴。爱情的青涩与甜蜜她未曾见过也不曾理解,也就变得更难理解爱这个字。
翻开手中的书,时间快进了一大步,到了五年后,爱情被消磨殆尽。
那天谢晨雯是哭着跑回来的,脸上清晰的手印看了就让人心疼。田文灵心疼的将谢晨雯抱在怀里,低声温柔的哄着。谢晨雯趴在田文灵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在抖,让人心疼的很。在隔壁阳台休息的谢忱走了过来,看着谢晨雯的样子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妈,我想离婚。”
等人好不容易不哭了,抬头对着田文灵说的话就让田文灵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自家女儿的话。谢忱接收到田文灵的眼神求救,出了门顺着与谢辰的纽带去找谢辰。
路上的时候,谢忱与谢晨雯的丈夫擦肩而过。那个男人哄着身侧的二十岁出头的少女,脸上是心甘情愿是宠溺是爱。谢忱见过那个少女,是男子第一次进谢家就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后来,谢晨雯的丈夫每次回谢家就爱与谢辰聊天,当时或许没想通,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谢忱皱了皱眉,难得的不是因为谢辰露出了一个鲜活的表情。
到公司的时候,谢辰正跟下面的人开会,看到谢忱出现停下会议便出来了,谢忱手语说与谢辰听。谢辰蹙着眉拿起放在一旁的西装穿好便跟在谢忱身后离开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下属。
到家的时候,谢晨雯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说话仍带着泣音但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脸上敷了一个冰袋看到谢辰回来歪着头看谢辰,眼圈红了,差点又哭了出来。谢忱看谢晨雯的面容,比田文灵32岁的时候看起来苍老了不是一点,她的眉眼都带着忧郁和强颜欢笑。
谢忱并未参与他们一家三口的谈话,避了开来。
晚上的时候三人聚在一起吃饭,谢晨雯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不少,谢辰拿了酒出来自饮自酌,喝的多了便有些醉醺醺的,喊着哥哥死活不回主卧,田文灵无奈只能敲响谢忱的房门,让人出来看着点。
谢忱看着醉醺醺的谢辰又好像回到了谢晨雯高考那年,谢辰喝的醉醺醺的,说着平日里藏在心底无法说出的话。
“哥,你知道吗,小晨儿说不是她不想要孩子,而是杨越在结婚之前就已经结扎了。”
杨越是谢晨雯的丈夫,那个身后跟着一个少女的男人。
“我和她妈一直以为小晨儿还小,不想要孩子,哪能想到是杨越那混蛋早早的结扎了,要不是今日两个人吵架,小晨儿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谢忱也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说,那混蛋既然那么爱那个女人干嘛还要招惹我家小晨儿。”
大概无法触摸的永远是无法割舍的。
谢忱想如此回答谢辰,终究还是放下了手,这个答案有些过于残忍和冷漠。
“念着一个忘不掉的人,吊着一个爱他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混蛋呢。”
谢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归来的亡者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或者的生者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亲情还好,这般畸形的爱情会毁掉不少的家庭。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谢忱开始怀疑当年的自己是否做对了。经历万般痛苦从地狱爬出来,遍体鳞伤伤痕累累跟在无法割舍的亲人身边是否错了?
谢忱扬了扬头,他有一种错觉,要流泪的错觉。
但他只是个影子啊。
谢忱抬手,灯光穿透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