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广百究竟做给什么人看我不想知道,她愿意拿着两副面孔做人就去做,反正我不会陪着她去演戏,问题就回答,邀请就拒绝,宿舍里眼不见为净。
这样的关系尴尴尬尬的维持了一阵,她伪装着,我不道破,倒是安静。
安静的日子也总有会被打破的那一天,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被入水的石头砸出层层涟漪,不算持久但是惊心。
日子是这样打破的。
晨起,像往常一样洗漱后去上课,依旧吃着李爽给我拿的早饭,早读背书。
哦,对了,背书期间背累了喝了口水,我自己水杯里的水。
第一节课上的是英语,讲的是完型,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我头有些痛,身上也没有力气。我只当是昨天没有睡好,没有在意,继续上课。
过了没多久,我就觉得恶心。当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也没跟老师请假就冲出了教室去了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我还没怎么样呢,就晕倒了,之后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期间,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没有做任何不同以往的行动,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怏怏的躺在病床上,对着坐在床边做笔录的警察叔叔回忆着今天的事。
此时的我,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躺在病床上。说出来的话,气若游丝,我也不知道警察叔叔到底能不能听见,我是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我吊着吊瓶,看着缩在病号服里的自己。爸妈估计是一听见消息就赶了过来,此时正满眼心疼的坐在床边守着我。我却连一个安慰的表情也做不出了。疼,太疼了。
胃里像被火烧过一样,灼热的难受。头也昏昏沉沉的,晕眩的难受。手上不知道被扎了几个针眼,已经有些发肿了。
疼,真的疼,哪哪都疼。
还是妈妈懂我,知道我疼,一直在哄着我让我睡觉。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躺在医院,为什么会把警察招来。我握着妈妈的手,轻微的颤抖着,那是人类劫后余生的害怕。
我是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可是我再害怕,我的精力也都被这一场似乎突如其来的”病“给消磨殆尽了。没多时,我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经是夜幕时分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即使在裹满消毒水的空气里,我也依旧睡得很沉。若是平时见了消毒水,我早就溜之大吉了。
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对着床边处理工作的妈妈,弱弱的叫了一声:”妈。“
妈妈转身放下工作,温柔的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吃些什么,要不要喝水。
我轻轻摇头,示意妈妈我什么都不要。
我妈也是懂我,安静的把连着耳机的手机放在枕头旁,又将耳机放在我耳朵里。耳朵里传来轻柔的轻音乐的声音,是我喜欢的曲子。
”妈,你去忙吧,我没事。“我的声音听起来比录笔录的时候有力了些。
妈妈点点头,又嘱咐了我几句,就转身去忙工作了。
我妈,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
我静静的听着音乐,微微转头,看着妈妈的背影。
若是放在平时,妈妈工作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去打扰,若不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死亡,恐怕刚才的那声让妈妈放下工作的”妈“我都不会叫出来。
我一向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不用人操心学习,不用人操心交友,不用人操心生活,我一直都不用家长过多操心。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想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就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很听话的。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因为听话,所以爸妈越来越不了解我,我也越来越有叛逆的苗头。
听话,怎么就变成了隔阂?
中考那次算是一次爆发。我不是没有过想要违抗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过行动。那次,是我第一次和父母吵架。
然而听话久了的孩子,骨子里就生出了听话的基因,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真正叛逆的事。
所以,我妥协了,听话的上了小城一中。
没有人管我愿不愿意,没有人问我开不开心。
因为我是听话的好孩子。
可是我,也是个孩子啊!
我也想要爸妈多关注一下我的想法,我也想要爸妈知道他们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我也想趁着年轻好好去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我也想像林金琰那样成为全族的骄傲,我也有很多我也想的事啊!
说到底,我还是给孩子啊,这么不成熟,这么不听话!
我侧着头,看着妈妈的背影。
什么时候,妈妈的头发里有了那么多白发;什么时候,妈妈的背影不在那样挺直;什么时候,妈妈熬夜需要了咖啡;什么时候,妈妈的化妆品变成了保养型:什么时候,妈妈出门要花好长时间的妆;什么时候,妈妈工作完回到家会很累。
又是什么时候,妈妈再也抱不动我;又是什么时候,妈妈再也不叫我的小名;又是什么时候,妈妈逐渐和我相处成姐妹模式;又是什么时候,妈妈有不懂的潮流需要问我;又是什么时候,不是妈妈带着我四处游玩;又是什么时候,我的身后可以没有妈妈。
我终是无所顾及的长大,妈妈却在默默无言中变老。
耳机里传来《城南花已开》的旋律,我随着音乐,在病床上泪如雨下。
妈妈似是要起身,我赶紧擦掉眼泪,缩在被子里。
然而,妈妈只是略微活动了一下腰身,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我静静的平复着心绪,泪还是在掉,只是已经少很多了。
没过多久,有人轻轻的敲门,妈妈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地理老师,还有拿着水果和书包的李爽。
我扯掉耳机,想要坐起来却起不来,只能躺在床上看着扶着我的地理老师,弱弱的说了一句:“老师好。”
地理老师安慰了我几句,说什么学习暂且不用管,先养好身体最重要。然后,似有遮掩的和妈妈走到病房外去说话。我想听,却被李爽一下子按回床上。
李爽扶我坐着,有些痒,稍稍挣扎了一下。
“乖,别动。”李爽顺了顺我的头发,温柔的说:“林木乖,不要哭了,已经不疼了,对不对?”
他的眼里满是担心。
我点点头说:“嗯,不疼。”
随即相顾无言。
我有太多的疑问了。比如,我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我为什么会去鬼门关,为什么会有警察来找我,学校今天将什么了,有没有什么新的知识点,期末考试怎么办。
这些,我却不想让李爽回答我。
“下晚自习过来的?”我问。
“是。”他答。
“地理老师带你来的?”我又问。
“不是,我求她带我来的。”他回答。
“回去吧,早些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记得做好笔记,我回来要抄的。”我笑着对他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下一下的顺着我的头发,眼里又是满满的心疼。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再给警察些时间,一切就都知道了。”他顿了顿,又说,“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过两天的期末考试也不用参加了,班主任已经和学校商量过了。”
“等等,我不用参加期末考试了?”我惊讶的问。
“是。”他答,嘴角上扬,满是宠溺。
“我是不是该开心呢?”我有些苦笑不得。大病一场,躲过了期末考试,我该开心吗?
“当然不该,你知不知道你这次中毒有多危险,差一点你就回不来了!”李爽有些生气的对我说。
“中毒。”我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然后仔仔细细的回忆了这两个字的含义,继而吃惊的说:“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