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姜桂平?”
桃夭点了点头。
震惊,诧异席卷而来,难怪,灼华这才恍然。难怪桃夭会答应帮他,难怪她似乎比他更痛恨姜桂平,难怪……
故事是很老套的三角恋,二十多年前,姜桂平喜欢上了留学归国的席家二小姐席田子,热烈追求却不得手,后来才发现,席田子喜欢的人是当时的Y市市长家的独生子,顾华城。姜桂平多次求爱示好,软硬兼施,但席田子还是嫁给了顾华城。
盛大的婚礼,明媚的春光,新婚璧人相携而立,如胶似漆,却没看见那道阴冷妒忌的目光。次年阳春,在第一朵桃花绽放在顾家花园里的那一天,席田子为顾华城生了个女儿,取名顾桃夭。顾华城对这个女儿宠爱极致,对席田子也更加体贴,这样的日子,甜蜜,幸福。
剧情都看不惯一家团圆,总会在这时候安排一个反派角色。当时顾华城建立的TIFFYS惹上了一个黑道的官司,顾华城为了保护妻女想把她们送出国,但席田子执意留在他身边,于是就把刚满两岁的顾桃夭送去了新西兰。姜桂平觉得这就是个大好机会,于是致力于JC的开发案,暗地里联合那个黑帮对TIFFYS死缠烂打攻击不休,直到后来11747的出现。
姜桂平此时已经被复仇蒙蔽了良心,他无法容忍别人的幸福,他得不到的,那就要毁了它。于是他制造了一个浪子回头,改过自新的桥段,也用帮TIFFYS摆平官司的利诱让席田子瞒着顾华城出来见他,再趁机把还未研究成功的11747注射进席田子的体内。
姜桂平以为,这样一来席田子就会离开顾华城,因为只有他姜桂平可能研制出解药,跟着他,尚有一线生机,离开,那就是自寻死路。可席田子自始至终没告诉顾华城这件事,只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然后在一个晚霞似火的傍晚,悄然离世。
“既然你爸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那你为什么还要恨他呢?”灼华有些不解,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姜桂平会对着桃夭兽性大发,有其母必有其女,姜桂平的心态,虽然崎岖猥琐了些,不过也在犯罪心理学的理解之内。
桃夭蹙起眉心:“对于我妈去世这件事,他是受害者,可对于我,他就是加害者!”
“他明明知道了我妈是怎么死的,却只是伤心,对姜桂平什么也没做,反而继续让我蒙在鼓里,还立马找了个和自以为我妈长得像的女人草草结婚,想让整个世界都以为我妈的死从没发生过,我不该恨他吗?!”
桃夭情绪激动,牙齿咬着下唇都泛出血丝深痕,灼华不得不把她圈在怀里,控制住她的心绪。
“我不能原谅他,不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我妈,一个人存心要自杀,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的,可是他瞒了我多少年,让我过着把别人当母亲的生活,我不该恨他吗?连我唯一用来思念母亲的回忆都是虚假的,我不该恨他吗?连害死他妻子我母亲的凶手都不敢去报仇,我不该恨他吗……”桃夭又哭又喊,痛苦失神的样子看的灼华心纠紧了疼,皱起的眉头久久不能平复,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是牢牢抱着她,受伤的没少受伤的手都牢牢圈着她,渴望把她心里的伤痛透过想靠的胸膛转移,分担。
桃夭靠在灼华怀里,两行清泪像是永远流不完,把绒厚的浴袍都打湿,她还在喃喃低语着,灼华也把她每一个字都深深记住:“乖,别哭了,就算你这样讲,我也能听出来,你其实恨的不是你爸。桃夭,很多事情都不只有一个原因,而一个原因就会造成一个结果。Y市能和JC对抗的就只有TIFFYS,你不会不清楚原因是什么,现在JC也被你毁了大半,姜桂平虽说在逃,但实验室不在了,11747没有了,这仇也算报了一半,别再让至亲至爱的人伤心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父亲永远是那样沉默而坚毅地保护家人,不回应她的质疑,不辩驳她的责骂,用最深沉的爱抚平创伤。可她没有办法,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做,没有人可以让她无所顾忌地倾诉。
灼华说的没错,她早就不恨爸爸了,她恨的是自己!
桃夭趴伏在灼华交绕在自己身前的双臂上,背抵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有种不顾一切的宣泄。
记忆里的母亲,温柔甜美,清浅的眉角,轻行无梦的叹息。这种记忆是谁都无法替代的。桃夭不恨父亲,也不恨后妈,只厌弃自己,没心没肺地把母亲的记忆丢了二十年。
顾家的餐桌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顾华城坐在上位,看着左右两排朝气蓬勃,气宇不凡的小辈,顿生感慨。这群年轻人,简简单单就把他对付了半辈子的仇人打的颜面无存,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那么,谁是儿子经常提起的,那个深藏不露,和桃夭关系暧昧的梁灼华呢?
长桌的左侧,胡迹白正和九九你来我往,不吝惜词汇地“赞美”对方的外貌和身体器官,并且互相问候家里亲眷,时不时,胡迹白还要抽空瞄一眼坐在斜对面的姜晚潮,而九九,也悻悻然地看在眼里,然后不甘示弱地用身体阻挡胡迹白投向自己左侧的目光。
姜晚潮依旧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安静得体地坐着,只是眉宇间的失落是怎么也无法遮掩的。自家集团对手收留,抛弃了自己的父亲,而她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对眼前这些人做了多少错事,心里的难过和难堪,是怎么也无法消散的。
随着侧门打开,桃夭和灼华的进来,姜晚潮更加确定,让自己舍弃一切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灼华。
“就等你们两个了,快过来坐下。”顾浮生冷静地招呼着,没有忽略掉桃夭红肿的眼睛。抛给灼华一个询问的眼神,灼华勾了勾唇,微微摇头,示意没事。
两人各自落座,按顾家习俗,长桌分左右,左侧m,右侧w,即男左女右,顾华城和妻子坐在首位,左侧依次为顾浮生,灼华,胡迹白;右侧则是桃夭,姜晚潮,九九。这么一看,似乎也是按年纪顺序来排的。
“再晚点我就要饿死了!顾伯伯是吧?”九九这时候仗着自己年纪小,顾华城又亲切易近就可以肆意撒娇刁蛮了。
顾华城关切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是啊,不能饿着我们九九丫头,赵叔,让人上菜吧。”
席间,顾浮生经常夹菜给桃夭,扮演着完全宠爱关心妹妹的好哥哥角色,灼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看着这行为就觉得不舒服,但为了保持他惯有的清冷气度,只是沉默着夹菜,吃饭,然后散发空调制冷的功效。
桃夭的逆抗是顾华城所熟知的,既然能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和气吃饭,他也就满足了,所以除了略带遗憾,也就不做计较。但在商界呆惯了的人,看人的眼力总是很强,顾华城在心里思量:坐在浮生旁边的那孩子,应该就是梁灼华了吧。
从一开始进餐厅,顾华城就感觉到了他和桃夭之间的氛围,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没有一言半语交流,但就是给人感觉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清冷俊朗的样貌,沉稳内敛的性格,只消一眼,顾华城就从心底觉得满意了。
原本看着浮生的能力品行,就一直想让浮生娶了桃夭,然后接管JC,可后来桃夭负气出走,他才发现桃夭只是把浮生当哥哥看待,这几年浮生对桃夭的心他也看在眼里,那种隐忍宠溺,真的很好。直到今天早上,浮生对他说了几句话,他终于明白,浮生已经放下了。
如果不能相爱,那就只让我爱她吧。
眼下看见灼华,只觉得他和浮生很像,气质中冷的成分相似,性格中稳的成分类同,只是灼华相比浮生,没有那种霸气,或者说霸道吧,他只是清朗如风,端立如竹,没有野心,没有占欲。原来她的女儿,想要的是这样的伴侣。
“爸,多吃点蔬菜。”
清新娇暖的嗓音入耳,顾华城诧异地看着身旁的女儿给他布的菜,虽然桃夭没有和他对视,表情也依旧淡然无笑,但这声“爸”,他已经暌违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