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伤害
我第一次注意到，落尘随身携带的背包上竟然佩戴着一个小小的沙漏，他低着头，轻轻握紧，看着沙轻轻从上部滑落。
我注视着他手中的沙漏，微微一笑。落尘也轻轻地挤出一丝笑容。
但是笑容很苦，很涩。
“刘雨潇，你还爱薛志勋吗？”落尘的神情认真，让我感到一丝寒冷。
我对上他的眼神，微微咬紧牙齿，握着拳头：“爱？我对他的感情，谈得上爱情吗？”
落尘苦笑：“这一切，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我喝了一口酒，接过落尘手中的沙漏，轻轻摆弄着，很久以前，一个单纯的男孩，他是如此喜欢沙子，我和他对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城堡，微笑着，宣告着我们的领地。我轻轻地说：“我觉得我是时候放下他了。因为你，我可以很容易地放开他，我的初恋。”
落尘举起酒杯，轻轻地和我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但是这一刻，深深地击在我的心中：“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喜欢上一个女孩，男孩一直在暗处默默关注她的成长。为了变得更强，成为真正的男人，就必须要经过千锤百炼。待到她长大以后，男孩开始追求她。但是，自信的男孩却把她与另外一个人混淆了。男孩不知道她还有一个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妹妹，男孩喜欢的分明是姐姐的坚韧，但是男孩却关注着妹妹的成长。现在，男孩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伤害了她的妹妹，现在的他可以祈求妹妹的原谅和姐姐的爱情吗？”
他注视着我，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深情，借着酒劲，他的脸滚烫，绯红。
我沉默着，没有言语，低着头，心里也是伤感。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喜欢上落尘了？为什么我会在意他流泪，在意他对我的爱情呢？
那一刻，我仿佛成了一个杀人凶手，而那把刀正正插入了我心脏的位置，惨烈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的心就像一座空空的城堡一样，沙漏里的沙子不疾不徐地流干，带走了我往昔的怀念。
听说，沙漏是时间的证明。
回家的时候，我在后座轻轻地搂住了落尘的腰，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一阵温暖透过手心传递而来。我总感觉，落尘的手心应该是有一个太阳，冥冥之中给我安定的力量，让我即使受伤，也不会感到害怕。
落尘骑车平稳，身旁的风景倒退，我感觉风安静的味道，以及混杂在空气中他特有的汗水，朦胧了我的眼睛。
我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经历了长期的考虑，经历了莫大的勇气才把话说完整：“落尘，我不希望我的妹妹受伤。”
落尘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我感觉到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始终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下去：“从一开始，男孩把女孩的妹妹错认成她本人，就是一个错误。所以，男孩无论怎么做，妹妹还是会受伤的。对于任何一个姐姐而言，都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受伤。我也不例外！”
落尘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骑着自行车，像个安静的孩子。到达家里的时候，落尘帅气地刹车，单脚放在地上，侧身，他的刘海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把头埋在被褥里，我感觉到枕头湿润了，我的哭声呜咽着……是的，我终于明白，如果妹妹不喜欢落尘，如果没有薛志勋的出现，那么即使他是一个小混混，我还是会喜欢上他的。
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对于一个高三的学生而言，我没有资格谈论爱情。我心中懵懂的感情只是因为淡淡的喜欢，弥漫着始终难以停歇的伤感。
未来，总是带着憧憬奔跑在世纪的最前方，我们总是用美好寄托给远方的无数个未知数。诚然，人们喜欢用信心来激励自己人生道路上的每一次大起大落。那么，站在红色跑道上，在比赛前是否用自信当作动力的发源地，却并不如期然。
当裁判的口哨划破宁静而带来残酷的考验时，当所有的眼神和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八个运动员齐身并进，汗水遮掩着运动员们的神情，剩下的只有场外同班同学的加油声，还有，那股毅力，淡淡的浸染了那不再安静的跑道，悄无声息地感染了周围的一切。
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上演着男女混合4X400的接力赛，第一棒是于晓。我知道她在坚持，在她的连上却找不到失落的影子，代之的是你眉宇间透着的那四个字……永不认输！
我不停地把我所受到的震撼用手中的坚持表达出来。
于晓一直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前进，在转弯的地方，她没有停顿，流畅的脚步让人心中涌起激动的感觉。转过直道以后，于晓的脚步明显加快，带着雨她性格相符的矫健，脚步渐渐放开，在阳光的照射下，她宛如众人瞩目的健将。
终于到达交棒的一刻，第二棒是沈宏彬。沈宏彬远远地背对着于晓伸出手，在交接棒的区域里，他的脚步开始慢慢移动，然而，在他接到接力棒的时候，于晓仿佛并不放心，始终紧紧握着接力棒，在沈宏彬用力的一刻，于晓向前微微一倾，手中的接力棒直直地落在地上。
在那一刻，我们安静下来，此刻的于晓似乎没有预料到事态的发展，惊慌地注视着这一切。
此时，薛志勋呐喊着：“沈宏彬，快点把接力棒捡起来。”
沈宏彬低头，弯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手臂一扫而过，接力棒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中。他的步伐依旧矫健，但是因为交接棒的失误，导致我们班已经落后了许多。观众席上，众人还是呐喊着，我远远地看到了沈宏彬被汗水遮挡的眼睛。
薛志勋向我微微一笑：“刘雨潇，现在靠我们了，你能给我希望吗？”
我握紧了拳头，整装待发，站在交接区域里，我转头再看向终点。阳光，一晃一晃地在那标杆边摇曳，与起点对峙着。
我微微咬紧牙齿，此刻的沈宏彬艰难地追赶着身旁的人，男生们的毅力与爆发力远比女生要厉害，无论沈宏彬如何努力，他与其他男生之间始终保留了2米的距离。我感觉到在激荡的时刻，我的脚步开始微微向前移动，我听到薛志勋在身旁发号施令，沈宏彬稳稳地把接力棒交到我手中，双手放开，我听到风呼啸的声音。在象征自由的国度，我不顾一切地奔跑着。
我感觉到薛志勋陪我跑了10来米，待到我调整状态以后，他才消失。
的确是这样的，因为我知道，下一棒，我需要相信的人是他。
我能听到周围的人喊叫着我的名字：“刘雨潇，加油！”
“刘雨潇，让大家看看你的潜能！”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稍纵即逝。我看到了老师穿过足球场，飞奔到另外一条直道，同样在这片土地挥洒着汗水。我看到梁旭芳扛着班旗追逐着大队，班旗上鲜艳的颜色，透露着我们班每一位同学在上面按下的手掌印。
在这一刻，我们一起同在，只为了在阳光下我们共同追求的一片绚丽蓝天。
我告诉自己，刘雨潇，加油！
我听到喉咙里发出一声低迷的呐喊，经过转弯道的时候，我顺利赶超了两个人。我又听到了一阵情不自禁的欢呼，我加紧了我的脚步。
透过人群，终点的阳光仍在摇曳，操场的热烈，继续如火如荼地燃烧着。
我背向阳光，迎风看天，天上有云在飘荡、聚落、追逐。
我看到了前方，薛志勋挥着手，向我确定方向。我看清楚了他的脸庞，他的笑容让我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是，我没有在意，我勇敢地把接力棒交到他手上，然后适时地松手，接着是他不断加速，慢慢消失在我的眼前。
点点碎碎的阳光，仍在徘徊，我抬头，天上的云也散了。
交接棒结束以后，我悄然转身，抹去一丝感慨。在未来的跑道上，我知道，我依然能看见彼此的身姿。
还生命以过程，它在我们的记忆中获得了永恒。
薛志勋没有放慢他的脚步，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他跑步竟然可以到达这样的速度，我只是默默在注视着，于晓握紧自己的衣角，奋力高喊着。
我觉得在这样一个时刻，所有的动作都是无力的，在爱情面前，他选择的是于晓。在喧嚣的世界中，他只听到于晓的声音。
转过直道的时候，薛志勋已经稳稳地处于第一的位置。我看到他脸上不同于以往的笑容，带着自信的目光，以及必胜的信念。
是的，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最初喜欢上薛志勋就是在高一那年校运会上，看到了他始终没有畏惧的笑容，坦荡荡地冲向终点。而如今，回想起来，心中依旧感到快慰。或许那时候的爱情就是这么轻而易举，没有任何一丝遮掩与造作。
但是，两年过去，同样在校运会的会场上，我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突然仿佛看到了他背过人群狰狞的面孔。
薛志勋昂首阔步，冲过了终点，掌声响起，并不是因为我们的胜利，而是因为在接力棒掉到地上的情况发生之后，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勇敢地追赶，奋力地追随着成功给我们的安慰。
薛志勋走到我跟前，嘴角带着一阵轻笑：“刘雨潇，想不到你跑得不错嘛！”
“你也一样！”我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像个朋友一样称赞他，肯定他。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刻的到来，面对他，我竟然心平如水，没有任何一丝波澜。
我默默地转身，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或者说，多亏了薛志勋，我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我一直以为我和薛志勋之所以无法走在一起，是因为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事实上，薛志勋的世界，刘雨潇的世界，都是不存在的，只要能站在同一个地方，望着同一个方向，我们就已经可以结束了。
我恍惚地退到了场外，看着下一场比赛。我坐在观众席上，突然感觉到口干舌燥，才想起来，因为持续的激动心情，跑步结束以后，我一直都没有喝水。
我轻轻地一笑，正想从座位上站起来，突然一瓶水递到了我的面前，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了……
原来，刚才跑步的时候，所看到的他不是幻觉……
他灵活地旋开瓶盖，把谁递到我的面前。我有点感动，但是更多的是习惯了他的陪伴。
我伸出手，正要接过水的时候，突然水就这样被另外一个人抢了过去。
我呆呆地看着薛志勋，他一脸轻蔑的神情：“刘雨潇，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跟这个小子在一起。”
落尘愤怒地握紧拳头，想要冲过去，我拦住了他：“算了，不要跟这种人计较，再说，我并不口渴。”
落尘依然想要动手，我还是把他拉紧了：“落尘，我们走吧！不要管他！”
转身以前，我直直地看着薛志勋，没有言语。突然有种世事流逝的苍凉感觉，曾经我如此关注着他，而现在，却连恨也谈不上了。淡然，对于爱而言，或许就是终结。
落尘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听到了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我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回过头来，却看到落尘真挚的表情。
在某个角落，我停住了脚步：“落尘，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我的学校了！”
落尘的脸上带着失落：“为什么？你介意吗？我没有穿破烂的衣服，难道你觉得我会让你蒙羞吗？”
我摇摇头：“并不是衣服的问题。”
落尘逼近了一步，声音开始愠怒：“那就是说，直到现在，你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我有点生气，原来一直以来他对于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竟是如此不自信：“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我也会难过的。”
落尘打断了我的话：“我承认，在你面前，我是自卑的，那并不是因为你太优秀，也不是因为我现在是小混混，但是我所做的一切，就至于让你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吗？在你心目中，你的自尊比我还要重要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惊愕地看着他，他的话语不断回荡在我的脑海中，难道我不希望他的出现真的是因为自尊心作祟吗？
落尘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刘雨潇，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吗？你真的希望我以后永远都不再来你的学校吗？”
我点点头，动作轻缓，几乎不留痕迹，但是此刻，对于他而言，每一次点头，都是一种伤害。
但是，落尘就是这样的人，除非把事情弄清楚，不然他绝对不会放弃：“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吗？”
我低着头，久久没有回答。我情愿沉默，也不希望再面对他。
落尘自讽般地点点头，带着不可置信与认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走了，不过在你有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话语从第一天认识他到现在都是这样坚定，让人不能拒绝。
事实上，现在的落尘，是不是曾经的落尘，真实的身份到底是谁，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用意，我已经完全不关心了。经历了这么多美丽的误会，我总算明白了，那些年少的美丽幻想，有时候不过是虚幻的肥皂泡，脆弱得不堪一击。而那些纯粹的感情，却可以像花儿一样，静静地开放着，直到很久，很久。
虽然现在的他默默地离开，但是，我和他站在同一个地方，心向着相同的方向。我答应过他，绝对不会以任何事情为借口把他赶走。但此刻，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