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考虑如何抑制辽西将门的问题。
孙承宗时代,以辽人守辽土其实只是初现端倪,直到袁崇焕任督师后瞎搞,方才大肆提拔辽西本土将门、排挤外系将领。
然后辽西将门再以银子开道大肆买官,发展到最后祖大寿、吴襄、祖大乐、祖大弼、祖可法、祖宽、吴三桂、吴三凤、吴三辅等等不是总兵就是副将、参将,大小军阀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吸的不亦乐乎。
而此时没经过圆嘟嘟整编,关宁军还是由赵率教、满桂、祖大寿、侯世禄、尤世禄等分领。
这其中大约有一半多点的兵力是关内湖广、四川等地的援兵,辽西将门控制的军队只有大约十个营多点。
又正值大战之后,现在可能是解决关宁军最好的时机。
还得敲打王在晋。
虽然王在晋曾被誉为明末最为知兵之人,可他同样是大明的官僚。
其为官滑头就不说了,历史上,他可是卷入了惠安伯张庆臻贿赂阁老刘鸿训擅自更改敕书一案。
大明惯例,总督京营者不得兼辖巡捕营,就和京都军区司令不得兼任治安局长一个意思。
可刘鸿训收了银子就敢在任命书上加上‘兼辖捕营’四字,时任兵部尚书王在晋自然脱不了干系,因为这事被赶出了政坛。
由此可见其贪与其胆大。
由此可见大明文武之无可救药。
可是朱由检又不得不用王在晋,这就为难了。
——
王在晋刚出来皇极殿的门,王之心追出门外道:“王督师留步,陛下还有事相询。”
回到殿内见皇帝呆呆的出神,王在晋没敢打扰。
许久之后朱由检方道:“先生坐。”
“臣谢陛下。”
“昔年孙承宗曾言‘以辽人守辽土’,朕以为似乎不妥。”
王在晋会意:“臣明白。”
不管为官还是治军,平衡方为王道,即使皇帝不叮嘱他也不会放任辽兵坐大。
“先生到任后,欲从何做起?”
“万事不离其宗,臣到任后首先要厘清空额,其次裁撤老弱不堪之兵将,然后方是修缮城池、选练精兵。”
“从何地开始?”
王在晋略做考虑:“易州镇兵少将微,当从此开始。”
易州镇又叫保定镇,从蓟镇分出来的一个小军镇,属于保定巡抚管辖,也是蓟辽督师属下。
吃柿子从软的捏,朱由检很赞同这一点。
“此事先生拿主意即可,有事多以密奏告知于朕。
朕将关外粮饷推迟了几日,你到任之后按照惯例发放,只是发放时必须由王坤派出太监监视,没有战事时,粮饷尽量发放到士卒。”
这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时候的技术条件根本达不到要求,也只能尽量了。
“臣遵旨。”
朱由检犹豫一下又道:“一旦开始清军,恐怕会生事端,朕以为先生还需慎重选择标兵。”
王在晋明白其中的意思,也有那么一丝的感动:“谢陛下关心,臣理会得。”
朱由检也不欲多说了,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慢慢的组织语言道:“朕知道朝廷里陋规甚多,先生自然也不能免俗。
不过朕不是皇兄,对此弊端却绝不会坐视的,早晚会有一些……。
以前的事情朕就不计较了,可先生以后若是不能自律,朕的诏狱却也有的是空闲地方。”
王在晋遽然一惊,他自有渠道知道三大殿之事,心知这位不是什么宽仁之主。
忙起身道:“臣不敢。”
再交代些细节,王在晋告退自去准备出关。
对关外兵额,可以参考徐光启、郭允厚、王之臣三人先后奏疏,大致可以判定为三分之一空额、三分之一老弱、三分之一勉强合格的士卒,其中精锐也就十分之一的样子。
朱由检并非不想追究,只是追究不过来,至少在禁军练成之前追究不过来。
现在爱咋咋地,总之把军饷降下来就行。
——
魏忠贤在东厂衙门大堂里在发呆。
君心难测,说起来皇帝好像很神秘。其实皇帝也是人,皇帝的想法也是可以猜测的。
这个皇帝的想法他就看的很清楚,既想用他,又不是太信任他,要打压他,免得他尾大不掉威胁到皇帝。
当然,还有一个基本可以排除的可能,就是稳住他再收拾他,从几次见面交谈,他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只是,皇帝还是太年轻,也没有经验,做事难免漏洞百出。
想让朝堂动起来,想法是好的,可是还要用他的消息已经传遍内外,还动个屁啊。
在皇后面前说这个,皇帝你也不看看皇后宫里多少人,皇后又是哪里人?
让我不要声张,你倒好,闹得满城皆知,玩个屁!
“小的恭喜厂公,贺喜厂公。”李朝钦进来,见魏忠贤心不在焉的样子,忙凑趣道。
“喜从何来?”
“厂公就别逗小的了,消息都传遍了。”
“传遍了?”
“当天就传出来了。”又凑过来小声道:“还传说皇帝陛下梅开三度呢,据说皇后次日午时方起床。”
魏忠贤正在烦心时,闻言一个大嘴巴就扇了上去:“滚,乱嚼舌头,信不信爷给你拔去?”
这事办的,搞砸了!
朱由检刚回乾清宫,王之俊就来禀告:“陛下,魏忠贤求见。”
早上刚见过,这才多大会,这厮又来干什么?
有些奇怪:“让他进来。”
“陛下。”魏忠贤行李过后低眉顺眼的坐在锦凳上没有言语。
王之俊见状很识趣的出去了。
“陛下,臣知道您想等等看,可外边沸沸扬扬的都在说您会重用臣,臣实在不解其意。”
朱由检恼了:“知道谁传出去的吗?”
“臣不敢说。”
朱由检一愣,随即想起什么:“说。”
“坤宁宫。”
果然!
这事闹心,有心去责怪皇后,又觉得徒增烦恼,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废后什么的。
只是,此后对皇后终究是有些芥蒂。
又摸摸下巴,瞧这事做的。
玩这些,还是太嫩,也不是这块料。以后做事还是要靠实力,以皇帝的大义名分开道,以手里的刀把子做后盾,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
想了一会,事已如此也没辙了,只能让老太监复出了。
——
明代宦官的崛起可以说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皇权时代一直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谁才是皇家的基本盘?
从汉代开始,皇家对各种势力都做了尝试。
皇亲:随着血缘关系的疏远,皇亲愈来愈变成皇家的对立面。
外戚:代价很大,行不通!
勋贵武将:代价很惨重!
太监:也是很悲剧!
一一尝试后,宋朝选择了文官,也是迄今为止最可靠的一种,至少目前为止没有文官造反的先例。
可代价也是巨大的,随着文官集团的惯性前进,他们会凌驾于皇权之上,而不仅仅是架空皇帝。
甚至借着道德绑架,他们连皇帝与谁上床都要管。
并且,他们极端的自私与自利——对外极端软弱,对内极端贪婪,丝毫不顾他们的统治基础。
他们不仅不管百姓,他们连皇帝也不管!
明代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