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黑刀眼睁睁看着女婴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这是为数不多能从他手下逃脱的猎物。愤怒让他从惊疑中回过神来,开始仔细观察眼前这条河流,结果,他再次陷入更深的惊疑之中。
这条河并不浩大,宽约两丈,清澈见底,但却水分两向,一边东流,一边西逝,中间丈余宽则是一汪静水,纵然大雨如注,却丝毫不现波澜,平整如镜。
这时,冷黑刀盯着地上被射死的男人,陷入沉思,突然,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明白了,死去的男人就是从这里把小女孩放入河中的,只有从这个地方,才能进入这条河流,这是唯一的入口。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冷黑刀一脚将插满箭簇的男人蹬入河中,可是,尸体落水之时,并未激起一丝涟漪,一滴水花,就像落入夜色的物体,并不能将夜色打破一样。众人再次惊诧不已,但好在找到了进入河流的方法。
冷黑刀一挥手,几个匪徒纵身跃入河中,可这次,水面却一反常态的狂暴起来,沸腾的河水霎时将这几个鲁莽的入侵者烹杀吞噬,同时弥散出让众人纷纷作呕的味道,所有人不禁后退几步,生怕自己失足坠入水中。
冷黑刀见众人都心生畏惧,看了看身边的鬼火,随后,只见鬼火漂浮在河面之上,双手合十,瞬间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一团流动的岩浆,慢慢地向水面靠近,鬼火的一只脚尖刚触及水面时,河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沸腾起来,这让众匪徒的脸上都燃起了微笑,可当鬼火试图继续深入水下时,他的整个小腿突然冷却为冰冷的石头,吓得鬼火赶紧抽身离开水面,并立即将全身的热量都聚集在自己冷却的小腿上,拼尽全力才将小腿再次燃烧起来。
岸边的冷黑刀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看来,只有他亲自出马了。他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刚触到水面,河流就再次沸腾起来,冷黑刀也被烧伤了。
这时,有一个眼尖者在岸边的草丛中发现一块石碑,冷黑刀率领众人迅速来到碑前,俯身查看碑面上刻画的图文。
“时空之河,为三流所汇,东流者乃明日之河,西逝者乃昨日之河,居中者乃今日之河,专供今日三类人出入:初生之人,无邪之人,已逝之人,余者落水,尽遭烹杀之厄,除此以外,万物无碍,谨记谨记。”
冷黑刀一掌将石碑化为齑粉,向众匪徒吼道:“看来我注定除不掉她了,这个该死的娃娃被这条该死的河带到了明天,就再也死不了了,你们说,一个活在今天的人,怎么可能杀死一个活在明天的人呢?啊?啊?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众人哑然失声,低头侍立。
“鬼火留下,余者回山。”冷黑刀率领众人跃马而去,鬼火迈着飘飞的步子来到村子中央,将整个村子罩在一把更为巨大的无形雨伞之下……
神兵岭是一圈回环的峭壁,用百丈宽的无底云涧守护着中心的三座主峰。这三座山峰就像一只盘旋在火山口上空的巨雕,准备捕食来自地狱深处的怪物:左右两峰是两只巨大的石爪,中峰则是一座巨大石雕的脑袋,两个巨大的山洞犹如石雕的两只眼睛,左边一只涌出滚滚的岩浆形成火瀑,右边一只涌出涛涛的清波形成水瀑,一红一白的两条天河以势不可挡之势坠入深涧,在交汇处激荡起无尽的迷雾,将整座神兵岭陷入一种诡异的缥缈之中。两只眼睛的中间,伸出一具张开的巨大石喙,仿佛两条天河的轰然咆哮之声正是由它发出的一样,在石喙的正中,立有一柱石笋,石笋的顶端每天入夜时都会结出一粒拳头大小的晶体,金光灿然,夺人双目,所以,神兵岭一天会有两次日出。
风住雨歇,暗夜将近,冷黑刀一行人回到神兵岭,纷纷从马上跳落,除冷黑刀外,余者各自从马上摘下一只黑色的葫芦,然后朝着马屁股击出一掌,只见群马径自朝着石壁走去,直至走进石壁,消失不见。
冷黑刀并未开口,便发出一声淡淡的低吼,这股声浪却像一条狂飙的蛟龙,瞬间打穿了山涧的云雾,稍后,一记嘶鸣响彻九霄,作为对冷黑刀忠诚而及时的回应,从深渊的对岸传来,一只遍体通红的巨大的血雕钻出右峰石壁,展动双翅,搅动云烟,遮天蔽空而来,匍匐在冷黑刀的脚下,冷黑刀一跃而上,乘着血雕飞向中锋飞去。随后,一群巨大的黒雕纷纷从右峰钻出,嘶鸣着铺天盖地飞来,一一对应地立在每个匪徒面前,怪叫着张开锋利的喙,在等待着什么,这时,匪徒们熟练地打开葫芦,粘稠的血液汩汩注入黒雕的口中,随后也各自乘着这些嗜血的大鸟飞过山涧。
只有一个匪徒依然呆在原地不住地栗抖,迟迟不肯打开手中的葫芦,眼前的黒雕一声怪叫,猛地一啄,将葫芦啄的粉碎。葫芦的碎片和两根手指应声落地,原来,葫芦是空的,里面没有血。黒雕瞬时暴怒起来,又是一啄,坚硬的喙刺入匪徒的胸膛,双翅膀一震,这个可怜的人便被叼入半空,三甩两甩,化作一具残破的尸体跌落山涧,黒雕一仰脖儿,将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吞入腹中,展翅而去。
这个被恶鸟开膛摘心的匪徒,坏了神兵岭的规矩——这里绝不允许心存善念的人活下去,哪怕一丝丝的善念也不得残留,这里只需要纯粹的恶,这次血洗村庄,他没有杀一个人,结果,他杀了自己。
这些被冷黑刀招募、训练的匪徒,早已习惯了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所以,冷黑刀需要更多的亡命者补充进来,黒雕则是判定他们是否有资格入伙的最终考官,它们作为最后一道筛查屏障,保证了进入主峰的人都是最纯粹的恶人,而那些没有通过筛查或想要打入黑恶内部的人,都无一例外地遭受了开膛破腹之厄,他们或许骗过了冷黑刀,骗过了鬼火,骗过了众匪徒,但绝骗不过这群黒雕——神兵岭的天然守护者,进入主峰的唯一通道。
这些黒雕以良善之人的血液为食,而同样嗜血的冷黑刀恰好满足了它们的需求,于是这群黑雕成了他最忠诚的爪牙,更为重要的是,黒雕的存在保证了神兵岭的天险之势,日夜不息的水火双瀑汹涌地向涧底倾注,冷却的岩浆逐渐填充着山涧,如果不是黒雕用坚硬锋利的巨喙将它们啄碎,叼走,这座神兵岭早就在多年以前,被自己吐出的岩浆掩埋了。
鬼火一个人站在空荡山涧边,他总是像一缕奄奄一息的火苗,一块风中残烛,悄无声息,极度安静,却又在摇摆不定中散发出可怖的强大气场,随时准备将一切化为灰烬,让人不敢轻视。他抬脚踢落一块石子,随后也跟石子一样,离岸入崖,不同的是,石块早已跌落深渊,鬼火却飘在空中,飘向中峰,飘向那条火红的瀑布。
匪徒住在左峰,血雕住在右峰,冷黑刀住在中峰,鬼火,则住在中峰之上,那只淌血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