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一路拉回谢府,刚在门口停下就被人拦住了。
陈春林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边用眼神小心瞟着面前的人。“各位好汉,这是有什么误会?”
“车上的人是谁?”
一帮人围在车旁边。
“是……”陈春林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直接在门口堵着,也不知道是哪个死脑筋的人找死。他慢慢往后退,挡住身后坐着的苏锦歆。
“是谁?谁在外面?”苏锦歆被挡住视野,她看不见外面的状况。
“小姐,没事。”陈春林低声道。
“哥,是个姑娘?要不算了吧。”一帮人里有一个人愣住了,他拦住要上前的人。
“说什么呢!说了要检查进出的人,姑娘怎么?找的就是姑娘。”其中一人推开拦着的人。
“好汉,这使不得,使不得。“陈春林不想节外生枝,只能拼命用身体挡着不让人靠近。
“滚开,别逼我见血。”
一把刀横在陈春林的脖子上。
“好汉,这都到家门口了,我一个拉车的万一客人在我车上出了事情,我不好交代……”陈春林勾着腰,低声下气说着话。
谢家就在这里,陈春林弯着腰低着头用余光瞄着对方的脚。
布鞋,新的,没有溅泥。
可今天下午有雨,他们在附近有住所,短期监视?还是长期?
谁的命令?
陈春林边和这群人周旋打岔,手慢慢摸向腰间,他腰带里藏着小刀。
出手绝对迅猛,能挡住。
吱嘎……
谢府大门从里面打开。
迅速从里面跑出十几个人,手持大棍,瞬间包围住那伙人。
大圈包小圈,小圈包……陈春林在最里面的包围圈里,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手。
“都干什么呢!”
谢天白出现在门口。
“元青,你想干什么?”
“谢老板。”元青他收回刀,避开谢天白探究的眼神。
“你想翻天啊?”谢天白站在台阶上。
“谢老板,我也是听命……”
“听谁的命?哪个的命?”
“只是检查一下,没有问题更好,但规矩是必须检查。”元青面无表情,一山更比一山高,他就是一个小鬼,听判官的。
“你让我很不痛快,规矩?堵在门上的规矩?车上坐着的是我亲闺女,你们碰不得。我已经给警察厅去了电话,不管谁请你来的,愚昧的东西,堵门抢人,既然你讲规矩,那就按规矩办事。”谢天白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的摇曳着的光照着谢天白。
平静,淡漠,从容。
表情不多,胜在气场。
谢鸿雪从里面走出来,拿了个斗篷,走进包围的人群里,不顾他人瞪眼,快步走到黄包车处,将苏锦歆抱着的行李箱拿下来。
陈春林看到有人伸着脖子往这里看,不动声色挡住。
行李都取下来了,苏锦歆也下来了,头戴斗篷,没人能看见她的样子。
谢鸿雪给了陈春林几块银元,让他赶紧拉车走。
围着的人看见是拉车的,也没阻拦,让陈春林出去了。
谢鸿雪提着两个大箱子就要往谢府大门走去,苏锦歆提着小箱子紧紧跟在后面。
但,被人拦住了。
甚至有几个还掏出了刀来。
“把刀放下!”元青喝道。
元青手下的人没有听,因为围着他们的家仆往他们更靠近了,那手里的大棍都顶在他们的脸上了。
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起来,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等一个动静。
谢鸿雪将箱子放在地上,将苏锦歆护着。
“谢老板,我没有听说,你有个女儿。”元青看了看围着他们的家仆,皱着眉头,后悔刚刚没有动作快一点解决。
“宗族族谱上有,家里行三,只是命带孤煞,老太太让她在庵堂待到及笄后回来。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请族老作证,开宗验身。”
“谢老板误会了,有人花钱请我们找人。大户人家小姐逃婚,我们查到是和您家有关,又不敢进去惊扰,只能堵在外面私下查看,所以……”元青没有说下去,他说不出口。
“无媒苟合,你是想这么说吧?”谢天白看着这人的眼神和表情就知道了。
原来,也没敢说实话,随意扯了个理由就让元青来找人。
谢天白下午回来的时候就瞧见没口有人张望,他当是谁杠上了,原来是元青。
江湖势力解决,不想被牵扯,哪儿那么容易。
“元青,我和你师父是有交情的,不想和你闹僵。我提醒你一声,别被人当了棋子耍了,棋子可弃,你这帮弟兄可弃不了。”
“谢老板,我们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你会游泳吗?”谢天白道。
“什么?”元青愣了。
“你知道这水有多深有多浑?你就敢往下跳,你就不怕淹死自个,淹死你自个那都是小事,你也不怕连累你师父!”谢天白将手里的棍子往那一扔,精准狠,直接砸到元青脑袋上。
元青被这一砸,也没有反应,不吭声在那站着。
谢天白是真没想到元青会参合进来。
元青是他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就是这个看着长大的带人堵门,如果不是他早让人在门口听动静,元青还真能动刀。
谁敢在谢家的事情上掺和?就连政府为了钱都不敢明目张胆为难,而元青是仗着和自己有些关系,以为自己不会计较?
元青被谢爷一句话,像是一棒槌敲下来敲响了警钟。
他犹豫了。
民不与官斗,若是真如谢爷说的,被官反打一耙……
双方一直僵持到警察厅的人到。
许平从车里下来了。“这是怎么了,谁报的警?赶紧把棍子刀子收起来。谢少爷?您报的警。”
“我报的警,这些人堵在门口意图劫人。”谢天白道。
元青没有表示,一旁的兄弟怕惹麻烦,忙凑到许平身边,递上一根烟陪笑脸。“误会误会,我们家小姐丢了,到处找呢,这不是想看看是不是。”
“这位是?”许平看着站在台阶上的谢天白。
“我爹,你会不认识?”谢鸿雪在一边翻了许平一个白眼。
“原来是谢老爷。”
”当不起你这一声老爷,你这一叫,我都感觉成了你的爷爷辈。”谢天白说话毫不客气,这是他的性格。
许平一下子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
“谢老板。”之前递烟陪笑的人在旁边低声提醒。
“谢老板,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是了,他们大晚上找人也不容易,不然让他们看看是不是。”
“你?”谢天白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人。
“爹,他就是许平,今天抓鸿安的。”谢鸿雪大声道。
“谢少爷,一码归一码,你弟弟为什么被抓时有原因的。”许平沉下脸。
“那就请你好好解决一下现在的事情。这些莽夫在我家门口劫持我妹妹,你身为警察难道不是立马逮捕他们吗?”谢鸿雪死死的盯着这人眼睛。
“妹妹?”许平诧异,转过头问那些人怎么回事。
“回警爷,我们家小姐确实丢了,家里太着急了,这不是觉得这姑娘太像了,所以……我们真不是打家劫舍的,我们就是老百姓。”
元青手底下的人连忙喊冤。“我们就是看一眼,就一眼。”
“谢老板……”许平看向谢天白,他知道做主的人是谁。
元青这一帮人是他雇的,因为他刚调来根基浅,警察厅的人都装样,他以前救过元青的命,所以拜托他盯着谢家。
既然元青堵着,那证明这带着斗篷的确实有问题。
”元青,你想清楚了吗?”谢天白只问元青的态度。
元青让人前门后门堵着,这一天下来只有这么一个有嫌疑。
半夜来府,就靠着大门口灯笼那微弱的光,他就是眼睛再好也看不清。
所以就凑上去。
谁料到还真是坐着位姑娘,还不让人检查。
这不是摆明有鬼吗?
元青道。“谢老板,我们就看一眼。”
“我就知道,你不会收手。”谢天白叹口气。“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你呀,一辈子就只能在底下混着了,你以后也不用来找我了。”
“谢叔。”元青有些不敢相信,不自禁喊出了平时私底下的称呼。
“别,我没有你这么个子侄辈,我照看不了你,我还在呢,你就能这样,我要是死了,你怕是能卖了谢家。”谢天白呵斥他。
“我没有,我只是想找人……”
“找什么人?别人许些好处就能让你堵门劫人?”
“我没有劫人,我就是问个话,叔叔,没那么严重。”元青为自己辩解。
“那我问你,如果这个人真是你们要找的,你是不是要带走。”谢天白问他。
“叔,如果真的是,我肯定是要带走的,这别人家的姑娘丢了,家里急啊。”
“所以你压根就没把我当成叔叔,你从来没觉得我是你叔叔。”谢天白不想在和他废话了,这话谈得情分断了。“机会给你你不珍惜,我无话可说了。这位许平是吧?我今天找你们来就是想请你们见证一下这个纠纷。他上门劫人,非说是他要找的人,那是他的话。而我的话就是这个孩子,是我的女儿,是上过宗祠族谱的亲生女儿,家里行三,因为生下来道士批命格孤煞,所以一直被老太太送到城外庵堂里待着。如果元青非要说这孩子是他要找的人,可以让他验明正身。但验完了如果还不信我也可以立刻带你们去谢家宗祠,去请族老来开宗验身。”
“严重了严重了,我看谢老板说得真诚,一定是你女儿了,看来其中有误会,说开了就行了。这位兄弟,我知道你找人心切,你放心,我们警察厅一定全力帮你找人。”许平听到这话有些尴尬,这事闹的,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偏偏幕后有他的手笔。
本来今天他就电话请罪,被上面骂得狗血喷头。
这事如果闹到最后又成了没有证据的无头官司,这要是谢家不依不饶往下一查查到他的手笔,那他就不是挨一顿骂了。
“不行。”元青拒绝。
“你想干什么。”许平眼神示意他别再不知趣了,赶紧走人,这事明摆着别人底气足,元青还没看出来吗,没准就是个套。
“我今天守了一天,只有这人是鬼鬼祟祟的,这人肯定有问题,我保证。”元青凑到许平耳边低声道。
元青不甘心,谢叔明摆着要和他断关系了,为这事情得罪了谢叔已经是得不偿失了,要是不验这姑娘身份,他就更亏本了。
既然局面已经成这样了,他只能一条路走下去了。
“你……”许平还是有些犹豫。
“我必须看,不然灰溜溜的走,兄弟们怎么看我?”元青已经没有任何思路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一定要看这个丫头是谁!
为这事得罪谢叔,元青完全料想不到,所以……
就算不是许平要找的人,元青也要看看她长什么样!
永远记住!
“好吧。”许平点点头,拍了拍元青的肩膀,让他放松冷静一下,他也看出这人有些魔怔了。如果他不答应,元青恐怕会和他有隔阂,念及此,他面向着谢天白,一脸诚恳。“谢老板,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我也不好判断,既然这事情原委听着你们都像是苦主,要不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接着说。”谢天白让他说下去。
“他们只看一眼,毕竟是家人走丢,难免心急如焚,态度上是有些鲁莽,还请你念及他真心份上,让他看一眼。他这样子你也看见了,要是不让他看一眼,恐怕要出事。”
“那就是我退了,那他退在哪?”
“你想要什么?”元青喊道。
“我要什么?我要你发誓,从今以后你不许借着谢家的名头干任何事,你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做得到吗?”谢天白看着这个元青,他很失望,极其的失望!
谢天白不仅仅是谢家的一家之长,他也是谢氏宗族的一份子,他算是看明白了,此人是养不熟的狼崽子,如果不划清界限,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来,他不能让这人害了谢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