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璧正在江州的某条街上。
这里已经接近红莲教的大本营。
这些天,宋璧一直都在这附近,对于红莲教的各种布置,大致都已经摸清楚。他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换一副面孔,对易容术的使用也是越来越熟练。
不过可惜的是,宋璧从来没有见到过传闻中的红莲教主。
那位教主也真是神秘,从来都没见他出来过,宋璧只知道红莲教的主要人物都在附近的那座小城里,却没办法再进一步去探查。
但他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前几天宋璧捉住了一名在红莲教内地位还不算低的人,从那个接近宗师境高手的嘴里,知道了红莲教主的名号。
虎戮上人。
可惜只是知道了这个名字,那位嘴硬的红莲教高手已经被宋璧扔到了某条河里。
虎戮,听起来是个狠角色,可为什么从不敢露面?
宋璧此时一副挑夫的打扮,走出了小街,走到了小村口的路上。
他停住了脚步,因为周围的动静不太对。
太安静了。
前边站着一个人,身穿黑袍,绣着红莲。
“红莲教主座下护莲队丁悦,敢问尊驾姓名?”黑袍人朝宋璧拱拱手。
“大名鼎鼎的丁护法,找我一个小挑夫做什么?”宋璧把肩上的担子放在了地上。
丁悦的名号,最近两年在江湖中颇为响亮,他掌管着红莲教主的亲卫队,被人视为红莲教东西南北四方护法之外的第五位护法。
“一个小挑夫会知道我的名号?会见到我之后泰然自若?这位朋友,何不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报出自己名号?你敢杀我教中一个堂主,还不敢承认吗?”
宋璧知道,这是自己前几天杀人后,被红莲教查到了。
他暗中发力,扁担碎裂,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既然知道是敌人,出手便是了,何必再问姓名?”
宋璧拿着剑,却没有立即出手,他知道,对方也是宗师高手,而且比自己功力深厚,贸然出手恐怕占不到便宜。
丁悦笑道:“阁下身手不错,在江湖上一定是一号人物,我也想知道今天是谁死在我手上。”说着,丁悦也拔出了一把剑,拿在手中。
“你很有信心留住我?”
“当然没有完全的把握把你留在这里,但是,我又不是一个人……”
听到这里,宋璧脸色突变,他已经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杀意,不止一个人。
十二道杀意,十二个人。
十二莲台剑阵!
宋璧心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两年前在星月宫,这剑阵曾经出现,名震江湖。没想到,今天丁悦带了这样一套剑阵对付自己。
今天危险了。
那年出现在星月宫的十二莲台剑阵,宋璧当时去的晚,没有直接见到,却听师兄崔兰舟说过,十二人均是一流巅峰的高手。而今天出现在身后的,应该不是当时那拨人,宋璧能感觉出来,这十二人的实力大概是接近或者初入一流境界。
想来是丁悦觉得没必要调用一流巅峰的十二莲台剑阵来对付自己。
也是,一个宗师加上十二莲台剑阵,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除非那人是绝顶高手。
但宋璧显然不是。
丁悦不知道眼前挑夫打扮的人到底是谁,但他知道这人一定不是绝顶高手。这天下的绝顶高手,就那几个,谁会来做这种偷偷打探情报的事?
丁悦已经查出来,眼前这人最近几天变幻过好几次装扮,活动的范围都是围绕着红莲教大本营。
只能说宋璧不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探子,红莲教这种顶尖势力,只要用心查,准能查出他的踪迹。
宋璧动了,他身形一晃,直接向左侧飞奔。
硬拼是很难赢的,只能先想办法离开。
“逃”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这种时候,难不成还要把命留在这里?
丁悦显然低估了宋璧的轻功。
星月宫的“追星赶月”,也是江湖中一流的轻功身法。宋璧身形一动,丁悦便暗叫不好。
太快了。
丁悦随即跟上。
后边十二个人也跟着追赶,但是速度都比不上两个宗师高手。
丁悦全力施展轻功,只要能阻拦宋璧片刻,便能把他留在这里。好在他的轻功也不错,又使用了红莲教的秘法,十几息的时间,丁悦终于拉近了和宋璧的距离。
相差五步。
这五步距离,对于身为宗师武者的丁悦,根本不算问题。他长剑一挥,剑气扫向宋璧。
这一剑不求伤人,只要能停滞宋璧的身形,就够了。
丁悦的目的达成,他趁机飞跃到宋璧身边。
两把剑撞击到一起,两人一交手便是杀招。
但是没过几招,后边十二个黑衣教众已经赶来,将两人围在中间。
宗师高手丁悦,携十二莲台剑阵,合围另一宗师。
宋璧叫苦不迭,他施展浑身解数,想要尽快伤了丁悦,好趁机逃脱。
但他知道,即便是击伤丁悦,他也很难逃脱这个局面。
宋璧一边用剑挡着丁悦的攻击,一边用手拨开旁边刺来的长剑。星月宫的摘星手并非浪得虚名,宋璧布满了护体罡气的手,对上红莲教众的剑,一点不弱。
但这改不了他被围攻的事实,包围圈越来越小,宋璧身上也开始出现伤口,鲜红的血液溅射出来,落在尘土中。
可惜了,还没能看着红莲教覆灭,为师父报仇。
以后再也没机会跟子御把酒言欢了。
宋璧不后悔,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这一辈子看上去是个富贵闲人,有好出身和强大的师承,但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大事。
或许,自己真是一个多余的人吧。
不,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宋璧手中冰螭剑突然吐出三尺剑芒,斩下了最近一名红莲教众的手臂。
丁悦眼神一紧,这人是要拼命了,这种打法的确能伤到手下人,但不能持久,毕竟眼前这位只是个普通宗师,不是绝顶高手。
不过丁悦还是使了颜色,组成十二莲台剑阵的红莲教众四散开来,只剩下丁悦与宋璧对峙当场。
丁悦自然不惧宋璧的剑芒,他也能使出这样的招式。两人又是一阵拼杀,旁边的人虽然不敢轻易上前,但也足以扰乱宋璧的心神。
看起来,只要再这么斗一会儿,宋璧终会败下阵来。
但事情的转机片刻便到。
有一人身形如同鬼魅,瞬间由远至近,手中宝剑挥舞,剑气纵横,连杀两名红莲教众。
有一人手执长枪,飞射而来,枪尖撕开空气,也撕开了一名红莲教众的身体。
沙守和董小蛮。
“子玉兄,你再挡一阵,我们先把他们的阵法破了。”
宋璧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真气流转更加顺畅,奇招频出,一时间竟然反制了丁悦。
沙守和董小蛮刚才出其不意,斩杀了三名红莲教众,剩下的九人立刻组成剑阵,意图拖住二人。
不过丁悦已经看清了形势,现在打下去,说不定还要有折损,他大喝一声:“走!”
十二莲台剑阵随即变换,九名红莲教众配合默契,面对沙守和董小蛮两人的进攻,丝毫不乱阵脚。
丁悦也挥剑斩出数道剑气,一来阻挡宋璧,二来扰乱沙守和董小蛮的前进步伐。慢慢地,剑阵九人与丁悦距离拉近,即将汇合。
沙守对董小蛮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董小蛮全力后退,沙守的身形则出现在了丁悦身后,一剑穿进了丁悦心脏。
方才丁悦正与宋璧斗成一团,根本没想到沙守竟然会行险招,掠过其他人,到自己这边下手。这也是他不认识沙守,如果他知道来人是大名鼎鼎的承恩侯沙守,一定会防备遁一步的出其不意。
沙守一击得手,没有停留,连插在丁悦身上的徐夫人都没有拔出,就再次施展遁一步,躲开剑阵众人刺来的长剑。
宋璧见状,也立刻后撤,离开剑阵的攻击圈。
剑阵九人一时间没有了进攻的对象。
这时,沙守、宋璧和董小蛮三人非常默契地反身向前,攻向那九人。
那九人也不是优柔寡断之辈,没有去管丁悦是否死透,而是结成阵势、离开现场。
沙守三人没有再追上去。
刚才杀掉一名宗师高手,已经费了不少功力,现在去追那几人,万一有什么闪失,得不偿失。杀掉一个丁悦,足够震慑红莲教。而且这里离红莲教大本营不远,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高手在附近?
沙守拔回了徐夫人,与董小蛮、宋璧转身离开。
等到了安全地界,宋璧才说道:“子御,这回真是谢谢你了,你再晚来一些,我就可能命丧黄泉。”
“子玉兄客气了,你我二人,说什么谢字。”
两人相视一笑。
“你怎么找到我的?”宋璧问道。
“我听说你来到了这附近,就想来帮你。路过星月宫的时候,听杨前辈说你可能会易容,我还怕找不到你。没想到今天在这附近,正好发现你们争斗,你虽然改了样子,但是武功身法我可熟悉的很。”
“看来天不绝我!”宋璧笑道:“你呢,怎么把小蛮带出来了?神枪前辈没有为难你?”
董小蛮黯然道:“宋大哥,我师父他……已经去了。”
宋璧惊愕:“怎么回事?”
他最近在这里,只是不时向外传递消息,与他接头的人只是把相关的消息告诉他,并没有提及秦终南之事。而且沙守和董小蛮二人来的比较快,有些事情还没有传到这边。
沙守随即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宋璧。
宋璧听后,先是安慰董小蛮:“小蛮,节哀!不管神枪前辈立场如何,他对你是真的好。”
董小蛮点点头,没说话。
宋璧又感慨道:“没想到啊,朝廷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大皇子竟然潜伏在红莲教,成为了北方护法。呵呵,红莲教,离覆灭不远了。”
他随即想到,星月宫在这个局里,只是恰逢其会,真正在关系国运的战争中,什么大门大派,能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
江湖门派,与朝廷大军相比,还是弱了太多。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神魔,武林高手最多也就是像王天象那样,一刀挥出,可将周围丈余的事物化为齑粉。但这是极限了,即便是刀君王天象,也不可能每一刀都有如此威力。
一个绝顶高手,在战争中,也许能够对抗百人大军,但千人呢,万人呢?
顶尖高手在战争中的作用,也十分有限。他也许能在万军之中取敌酋首级,但那又如何?哪个统帅身边没有高手护卫?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君不见,红莲教起事,也是蛊惑了数百万民众,聚集几十万大军。光靠红莲教的那些尊使、护法,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局面?
宋璧收回思绪,转而又问沙守:“子御,青州那边,战事如何?”
沙守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来之前,只知道王家节节溃败,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唉,想想当年咱们去给老国公贺寿,还是其乐融融,现在却落到了如此境地。也不知道那个小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宋璧说的是王永廷,王家造反之后,王代汝自立为王,王永廷从以前的小国公变成了现在的小王爷。但这只是虚名,如果不能成功,哪怕王代汝称帝,王永廷成为太子,也没有任何作用。
董小蛮这时说道:“我觉得他可能跟我之前一样,很是苦恼吧。他应该跟我一样,在王家造反之前,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沙守也点头同意:“没错,我们一起去过辽东,能感觉出来,他不是那种能够参与到这种大事里的人。而且当时小蛮带去的那幅画,很明显有深意,那时的老国公王世行和齐国公王代汝是知道那幅画含义的,但是王永廷没有任何异样。”
提到那幅画,宋璧来了兴趣,他请沙守细细描述。
听完之后,宋璧眉头紧皱,他感觉沙守描述的画中内容,给他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但又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