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麟将锦儿带回了他在城外的个人住所清心阁,这里是用木质所建造的一座较大的院落,有两层,住所在二楼。他守在客房的门外,望着已经陷入一片黑暗的院落。不由的想起刚才在水中的情景,心就不受控制的暖和起来,不由自主的他嘴角也挂起了一丝浅笑。
客房的房门打开,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木盆,里面装着锦儿换下来的衣服。
“乳娘,你换好了?”傅云麟回头问道。
“嗯,这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呛了些水昏了过去。”赵姨原来是傅云麟乳娘,一直把云麟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她了解自己少爷玩闹的性格,忍不住唠叨道“少爷,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姑娘,这大半夜的掉在水里,那得多难受,不淹死也会生病。女孩子可是用来关心,可不是由你欺负的!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帮你了,我就直接去告诉夫人,看她怎么处罚你。”
“乳娘,我们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了从小你最疼我,怎会去我娘面前告状。”云麟有点懵圈的解释道。
“好了,”赵姨无奈的笑了笑,说“我先下去把这个姑娘的衣服洗了。再去帮这个姑娘熬一副驱寒的药。”
赵姨下楼后,云麟走进了客房。他来到床前,看到已经退去任何装饰的女子,更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圣洁无暇。她气色也已经红润许多,不再像那苍白的瓷器一样。他的心也放松了许多。他轻轻的将手里的玉佩放在她的床头,转身离开房间。
客栈,萧灵珊一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脑子里都在回想在城外遇上的那个奇怪的人,他身上视乎透着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阴寒,他有那样的力量为什么要帮助我?他又是何人,既然借用别人的身体?与族人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好奇的心里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法安睡。她来到院子的石凳前坐下,摊开左手,掌心幻化出那支黑色鹰形的哨子。她好奇这样一只普通的哨子能有什么样的力量,她刚想吹响它,萧天嗥从身后叫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嘛?”
萧灵珊顿时一惊,站起身把哨子藏在身后。“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是肚子饿起来找东西吃,你又是为何傻坐在这里发呆?”萧灵珊回来以后,萧天嗥就觉得她与往常不一样,回来时心情就好了许多,这可不符合她的性格。
“房间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不可以吗?”萧灵珊直径走回房间。
萧天嗥面对萧灵珊的突然转变的性格,不知算是不是好事,他总有一种不安的错觉。
次日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萧锦儿从睡梦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屋子清新干净格调简洁。她正在疑惑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手指就无意间碰触到枕边的硬物。她拾起玉佩,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她下水打捞掉落的玉佩却无意间被水草绊住,在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一会儿一股灼热的气流从齿间流入,温暖她全身。想到这里后,锦儿也大概了解了自己身处之地。
萧锦儿走出房间站在围栏前,屋外是一片绿野绒绒,让人神清气爽。她细看之下,发现面前的河流和两岸的竹林,正是昨晚跳下湖的地方?湖中还有一个凉亭,连接着一条蜿蜒的回廊。屋外有一棵红叶枫树,粗壮的树干笼罩了半个空地,微风吹拂片片红叶撒入碧绿的湖面,增添一幅唯美的画面。昨晚一心在夺回玉佩的事上,竟然没发现这里竟然如此之美。锦儿赤足走到围栏前眺望,一股水流冲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锦儿侧头看去原来这所房子背靠山谷,有一道小的瀑布从房子的右侧流下来,最后汇入湖里。此情此景,锦儿一时之间沉沦其中,既忘记了自己为何来此。
“你醒了?”傅云麟端着早餐从院落的厨房出来,准备上楼去看看她的情况如何,走到花园看到围栏前发呆凝望的锦儿。
“快下来吃饭,尝尝我的手艺如何?”云麟将早餐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前。
锦儿从木制的楼梯上下来,云麟看到她一身素衣,随风浮动的长发,一双赤足在木板上欢快的跳跃,宛如风中的精灵。
“光着脚,不怕又受凉了?”云麟挪开那容易让人沉沦的风景,看到她一双赤足,更有一种想要将她抱起的冲动。他压制住心中的浮动,冷冷的叮嘱。
萧锦儿愣在楼口,她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并不在意他说的话,在族里虽然也都会穿鞋,但大多数时间族人都喜欢赤足,在屋里或是休闲,哪怕是草里、沙滩、雪地都有这样的习惯。而这样的习惯或许跟他们在海上生活有关。
傅云麟拿了一双白色的鞋,放在她的面前。有点羞涩,这或许是他有史以来做的最为尴尬的一件事,从小倔强的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去关心一个陌生的女子。
“还是把鞋穿上吧!刚好点就不爱惜身体了。”
在中原女子的赤足就如同身体一样,是不能随便被陌生男子看到。他想到她是外族人,不懂中原人的风俗,本想提醒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关心的叮咛。
萧锦儿不懂他侧头,避而不看自己是何意。她心悦接受他的好意,穿上鞋子跟他走到院子。
她看到他精心准备的早餐和刚刚温柔为自己拿鞋,再想到他昨晚无赖的行径,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你帮我打捞上来的?”锦儿坐在石凳上,拿出他放在床头的玉佩。
傅云麟轻咳了两声,调整好刚刚尴尬的情景,又恢复如常。
“其实昨晚我根本就没有把这玉佩扔到湖里,是你自己不看清楚,一股脑的跳下去的。”傅云麟开口先辩解道。
“我就猜到是。”刚刚在床头锦儿看到玉佩的那一刻就猜到,昨晚他一定没有把玉佩扔了。偌大的湖里打捞一块玉佩谈何容易。
她握着玉佩,既然已经失而复得,对他也没那么敌意。她此时才注意到穿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衣服,顿时她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困惑。
傅云麟盛了一碗清粥,喝了两口,看到她一副并未想动碗筷的样子。“你不吃,肚子不饿?”
“我的衣服.......?”萧锦儿低语道。
傅云麟看着她,也猜到她是何意,赶紧解释道“别误会,你昨晚一身全湿了,是我叫我乳娘给你换的。换的衣服都是她带来的,你自己的衣服还在后面晾着。”
萧锦儿听到他这样说,心里也放松了许多,可是她从起来到现在,并未发现这个庭院里还有第三个人。她有点疑惑的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我,我可没骗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乳娘只是偶尔过来帮我打扫而已。如若不信我大可带你去问她。”
锦儿见他一副有些紧张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她发现眼前此人,也没想象中那么坏。
“你相信我了?”云麟看到她露出一丝浅笑。
“既然玉佩已经找回来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锦儿心里也已释然。
傅云麟又拿起一个碗,盛了一碗粥放到她的面前。不知为何他看到她的笑容,就有一种想要靠近的冲动,一种不忍想要迁就的顺从。
“昨晚,你那么费心的想要抢夺这个玉佩,干嘛就这么轻易将它还给我了?”萧锦儿说。
“那只是一个误会,我以前认识一个朋友,他也有一个与你一样的玉佩。”云麟解释道。
萧锦儿仔细看看了手里的玉佩,是一个半圆形上面刻着龙纹,末尾两段还有镶嵌的缺口。“这个玉佩是挺像还有另一半的,可是这玉佩是我父亲的遗物,就算还有另一块也只可能在我母亲那里。”
“你不相信我?”傅云麟有点紧张的辩解“我说真的,我们虽然只见过一次,但那小子是个有趣的家伙,让我毕生难忘。而且他还和你们一样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所以我才会误以为这个玉佩是他的。”
锦儿喝了一口清粥,一幅不相信的样子。而其实心里并不是不信,只是看他有点慌张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去逗他。
“我和他相识的地方还正是你昨晚去的明月山庄,所以我才会好奇跟着你去看看。当初我还以为他是明月山庄的少爷,可后来再去哪里,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他们山庄并没有小少爷。现在都连我都觉得到底有没有遇见过那小子了。”傅云麟有点无奈,他也觉得自己说的可信度不高。
萧锦儿听到他的话后,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勺子,儿时在明月山庄一起嬉戏打闹的情景视乎又拉入眼帘。她其实从小就随母姓,一直都在中原生活,是那次偷跟父亲回族后才被改了族人的姓‘萧’。在族里未满十五岁的孩子都不得出岛,而她有一半中原人的血缘,所以从小被父亲封印了族人的血缘,那一次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现出蓝色的眼睛。她平常也很少出庄,那日陪她一日打破长期的烦闷枯燥的男孩,她没想到竟是眼前的男子。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该说的也说了。”傅云麟看她目光有些呆滞,依旧没有相信自己。
“你快点吃吧,等会儿我送你进城,来接你们进宫的大臣恐怕也快到你们歇住的客栈了。”
“接我们进宫?”萧锦儿像是听到不可置信的事。“你是怎么知道得?”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说的事真的,你爱信不信。”傅云麟想到她刚刚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样子,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憋屈。
“那好,我得快点了。”锦儿看到他有点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又想到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的男孩,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想想都觉得好笑。她也不再像先前一样,无所顾忌的吃着面前的食物,放下了心里的芥蒂,或许是知道他不再是那个陌生人。
傅云麟看到眼前的女子,也没有先前的拘挛,心里那点的不悦都被吹散了。
在客栈,众人也都吃完早饭。芸娘站在院子里,她没想到锦儿居然一夜都没有回来,她懊悔自己为何没有陪她一起去。
“锦儿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而且以她的灵力在中原还是没几个人能伤害她。”萧峥走过来安慰道。
“这一夜没有回来,我怎么放心。我还是去看看。”芸娘担忧道。
芸娘刚想向大门走去就看到,从门口进来一个身着朝服的人,她是中原人,朝廷的官服自然认识。萧峥看到后也走上前来,还没等他们开口,来人已经恭敬的行礼。
“我等是皇上特派来接众位于波族人进宫面圣。”
“面圣?”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在场的人不小的震撼,一来是高兴再者是仓促。
“我等知道此次前来有些突兀,岛主不必着急,且等众位收拾好行囊后再随我等入宫。”
“那就麻烦诸位在此等候,带我等整理好所行物品。”萧峥说。
“芸娘,你还是先去帮忙准备进宫的礼品。锦儿知道分寸,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又叮嘱道。
“好,我这就去准备。”族人此行目的就是为了结盟,没想到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傅府,傅恒也准备进宫,可是一直不见儿子回来,他又急又气,认为那个臭小子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又命一个小厮前往他城外的住处去找他。
萧锦儿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衫,梳戴好,在傅云麟的陪同下回到了客栈。
“你就住哪儿?”傅云麟看到他们居住的院落外已经站着带他们进宫的宫人。
“看来他们已经来接你们了。”
锦儿站在街上,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客栈门口站着两排红色衣服打扮的人。
“你快去吧!我就不送你过去了。”面对面前的女子,云麟有一种想要被信任的依赖感。可他又不知如何去解释,他唯有刻意的避让,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萧锦儿看到他一路送自己回来话也不多,现在依旧是陌生相对的两人一样。看到他离去的身影,暗自笑道,没想到他还真当自己是男孩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云哥哥!”她大声说道。
傅云麟猛然回头看着她,呆住了。他从未告诉过她,他的名字,她为何得知?而这久违的称呼,只有那个人才会这样叫他。
“你是若曦?”傅云麟高兴的冲过去,一时忘情的抓住她的手臂,确认的问道。
“对啊!那时你说过第二天继续来找我玩,结果好久都没有来。”萧锦儿嗔怪的吐槽道。
“第二天我跟师傅去了宜州,回来都一个月后了。”萧锦儿就是当年的若曦让他有点受宠若惊,“我记得你当时是男孩子的样子,现在怎么是一个女孩子?”
“我从没承认过我是男孩子,是你自己认为我是男孩子的。”
傅云麟无奈的笑了笑,当时还嘲笑他一个男孩子怎能取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竟没想到她还真是女孩子。
“我要走了云哥哥,芸娘他们一定等我等着急了。”说完锦儿笑着转身离开。
“若....”云麟有许多话想说,可此刻却如鲠在喉。这冲击给他的震撼确实不小,这短暂的相认让他意犹未尽。
萧锦儿刚进门,芸娘就看道了她。
“锦儿,你回来了,快去换衣服,有使者来接我们进宫面圣。”
“恩!我知道了!”萧锦儿笑迎道,随后向房间走去。
“恩?”芸娘不解她的‘知道’早就知道还是现在知道了。
在傅府门口,管家已经备好马车。去找傅云麟的小厮还没有回来,傅珩一脸生气的站在大门口,望着街头的方向。
“哎呀,我们家的少爷真了不起,既然让我们老爷等他这么久。”柳讪讪站在旁边,看到他一脸怒相,故意挑破道。
“麟儿,这会儿一定在路上了。住的有点远,可能今早又起得有点迟了点。”玉珍安抚道。
“那昨晚为何还要执意回去,就是为了溜之大吉吧!你瞧昨晚他干的........”,柳讪讪本想继续挑拨昨晚的事,可是看到傅珩已经看了过来,还一副让自己住口的样子。她也只好戛然而止。
“老爷,真不明白今天干嘛非要带他去?”柳讪讪又岔开话题说。
“今天所有的王孙贵胄都会带上自家的公子,皇上要在宫里举办一个射箭比赛。”傅珩淡淡的说道。
“射箭比赛,我可从没见过我们家公子射过箭,老爷带他去,也不怕丢丑。”
“麟儿以前在他师傅那里好像也学过一点箭术,而且我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还特别对箭术上心,还自己到靶场找赵将军学习。”玉珍说。
“那是多久的事了?恐怕早就忘记了!”柳讪讪是三年前嫁进来的,并不太清楚云麟幼年的事。
这时,去找云麟的小斯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回禀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傅云麟满面春光的跟在后面,即使走到大门口看到父亲板着脸的样子,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傅珩没有理会他,直径向马车走去。
“麟儿,你可算回来了。”玉珍上前总算放心道“在车上我跟你准备了衣服,一会儿自己换上。”
“知道了,娘”,云麟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心情大好的他可没时间理会柳讪讪等煽风点火的小人。
马车走后,柳讪讪也不再矫情,带着丫鬟回了府。玉珍正在原地,心里倒是有些纳闷,总感觉自己的孩子今天有点异样,可又说不出那里不同。
“福伯,你发现少爷今天是不是有点与往常不一样?”
“少爷今天是心情好,所以就不计较旁的了。”福伯在傅府生活了大半辈子,很多事都了然于心。
“是哦!以前叫他坐马车都会唠叨一阵,今天居然半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