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起的支架上展着晾晒的各种衣物,还有纱幔帷帐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些都是下人的物件,主子上个人物件是不交到这里处理的,就像裕王,他的衣物自然都是水云居亲自处理。
晚风轻摇着架子上的衣物,白色布幔鼓风而舞,如同迎风起舞的舞姬。
小婢女背着她弯着腰拿过一竹筐衣物,顺手倒进一个大木盆中,手上停了下来,顿了顿像是站着出神。
唐梨看着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及腰薄而少的长发,硬挺的腰板,纤细的腰身。
“萍儿?”唐梨试探性问了一句。
背影微僵,转身便看到唐梨站在她后面,萍儿像是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眼中神情微乱。
唐梨看她受了惊吓的样子有些觉得抱歉对不住,要不是院中这几盏灯火,别人怕是很容易把她当作孤魂野鬼,尤其她现在一身白衣外加一头黑发。
萍儿看清来人是唐梨,微微愣了一下,目光讶然,嗓音带着细不可察的喑哑,“你,”
她自然听得出唐梨的声音,远远望去,橘色光晕打在她光洁脸庞,那眉目像极了舞阳殿下,但是殿下眼中不会有唐梨眸中的温婉柔和。
舞阳殿下名为鄢晚照,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姐姐,打在娘胎里就被当成宝贝,自然一出生就成了掌上明珠,受尽荣宠。金枝玉叶一样的贵人,自小性子养得难免矜傲娇贵些,虽然舞阳殿下性格跋扈张扬,但从不仗着殿下的身份吃软拿捏旁人。
两位殿下性格截然相反,姐姐鄢晴柔娴静敏慧,是当年苍澜国的有名的才女,可萍儿却未曾见过大殿下,所以第一眼看到唐梨便想到了舞阳殿下。
苍澜的两位殿下都很福薄,红颜薄命,大殿下联姻天启国后不到三年便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孩子,名叫云昭,也就是当今天启太子,年方仅五岁。
而提起舞阳殿下,那又是另一个悲惨的故事。
有那么一瞬萍儿不知所措,缓了缓,吊着的心落回原处。舞阳殿下早就在五年前死了,不是吗。
将东西偷偷掖藏进腰间,萍儿神色略松,“你的脸,好了。”
“嗯,连用了几次顾大哥调制的药膏,现在好的差不多了,神奇吧。”
萍儿低声喃语,思绪却不在原地,“是挺神奇的。”
瞥见萍儿一只手里还拿着脏乱衣物,“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洗衣服,”唐梨狐疑道,“难道,是她们欺负你?”
萍儿急忙摆手,“没有,自从上次你教训过她们后,她们再也没敢找过我麻烦。是我自己手慢的原因和旁人无关。”
看着她赤诚的眼神不像有假,唐梨轻松了口气。上前看了看大木盆里积攒的脏衣物,撸了撸衣袖问道:“还有多少?”
“就只有这些了。”
“那还好,我来帮你。”毕竟好多天自己没见到她了,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也要憋出病来,眼下还有些小烦闷。
水云居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唐梨摇摇头甩开云璟那张冰山脸。
唐梨一把夺过平儿手中的衣物扔进盆中,直接“咣咣”倒了一桶水进去,义气云天。
“这个,我......”我来就好。
萍儿片刻木然......
瞅着唐梨情难却的样子,萍儿也不好再说什么。愣愣看了一眼泡在水中的衣物,她是不是该庆幸唐梨晚来了几步,如果刚才她晚了一些的话......摸了摸藏在腰间的东西,萍儿垂眸。
“萍儿。”
“嗯?”
“你刚才在想什么?”唐梨叫了几声不见她反应,感觉萍儿今天有些魂不守舍,还是活多说把给人累傻了。
“没在想什么,”萍儿看过来,“怎么了吗?”
“我拿了些嬷嬷做的糕饼放在了阿苑那里,回来不要忘记拿。”
唐梨用手搓了几道,拧了拧眉感觉又重又慢,还不如......想着便卷了卷裤筒,奋力甩开鞋子打着赤脚踩进木盆,一脚一脚踩得兴高采烈,轻松不费力,皂荚泡沫溢出边缘,簇簇团团。
桶中的井水波动几番,将落到上面的星星被搅得七零八落,不知是不是灯火摇晃下,视野不清的缘故,萍儿恍若在唐梨小腿处看到一道寸长的伤疤,看着那痕迹莫名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间脑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越琢磨印象越飘越远。
“唐梨,今晚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萍儿诺诺小心道,眼神打量着唐梨像是在征求着她的同意。
“为什么?”唐梨问道。自己房间只有一张床,木床两个人容量也差不多。只是,唐梨过去很少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一方面是因为没有这个习惯,另一方面更多是因为自己睡相不好,扰人清梦。
“这个时候怕是她们早就睡下了。这么晚回去一定打扰到她们的,而且我和她们相处的也并非很融洽,我不想......”萍儿微低着头,面色带着点沮丧。
要不是在这里遇上她,今晚她是不是就打算在这过夜了。
唐梨拉住她的手,“你放心,收留你一晚没问题,但是先说好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唐梨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我睡觉没正行,可以称得上是翻天覆地。”
睁开眼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
唐梨挣扎着从床上做起先是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困得有些睁不开的眼睛。
昨夜破天荒做了一夜噩梦,先是梦到一头凶神恶煞的黑狼将自己撕咬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奋力一搏才逃脱恶狼锋利的牙口,它却紧追着自己不放。
恶狼每次都都能找寻自己隐藏的踪迹,不管自己逃到哪里都躲不掉,最后来到悬崖边上退无可退,梦到自己脚底一滑掉下了悬崖,而崖顶的那只孤狼仰天长啸,伴着一轮孤月冷冷清清。
醒来虚惊一场,再次躺下后没多大一会儿竟然梦到被活埋进棺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天亮才结束这场梦中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