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有意逼宫，太后有意铲除，绿凌不知道怎样将这件事情告诉景陌辞。
也许他在就该猜到的，不需要绿凌的一语道破。
“要是这一次真的就这样死在了战场上，倒是没多少遗憾。”景陌辞看向绿凌，流露出不舍，“可是，现在还还有放不下的人。”
绿凌面对景陌辞的目光有些闪躲，低着头。
两个人坐在床边，沉默着。
“陛下……”绿凌抿了抿嘴唇，“太后她……”
“太后吗？”景陌辞又盯着烛火，神情专注，“我只记得一直跟着你，对她印象并不深。”
可是他知道林余的目的，绿凌每一年都会休眠，也是在他正式接手朝廷政务的时候才真正发觉了这个位置多么辛苦。
他发现自己没有绿凌那样的专注和认真，也没有那么多耐心跟那些八面玲珑的人应和，更是懒得说话。
“陛下……”
“刺客！”外面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绿凌本欲说出口的话。
外面的火光涌动，还有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看来已经有人闯进来了。
绿凌脸色一变，腾的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景陌辞却拉住了他：“这些人是冲我来的。”
他想让绿凌避开这些，避开这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绿凌却挣开了景陌辞的手，神情坚定：“保护陛下是作为一个臣子的本质责任。”
绿凌不顾景陌辞的阻拦，跑了出去，他手里握着一把苍白锋利的剑。在火光之中，看到的只有一张张模糊的脸以及被浸染的剑上流淌着的鲜血。
可是那把剑却不是绿凌的，早在绿凌被人围住的时候，另一把剑便冲了出来，替他杀掉了那些穿着黑衣的刺客。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
景陌辞将绿凌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而他手里的剑正是雪心。
这些刺客似乎没料到结果，节节败退。
“陛……”
景陌辞打断了绿凌的话，带着他回到营帐。
绿凌觉察到气氛的低沉，有些无奈：“保护陛下本就是臣的职责。”
“可我又何时将你当做一个臣子？”景陌辞觉得今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是绿凌还是像在推拒着什么，若有若无的与他撇开关系。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景陌辞的上一世，也就是白宣然。他的死都跟他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他心里含带着些许的愧疚。
“今晚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景陌辞走到烛火边，端着书，没再说话。
绿凌看了他一眼，便退下了。
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带着愧疚，这样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真心？
夜色渐渐褪去，但是地上那些血迹却因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为深红色，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的刺目。
一想到林余要刺杀景陌辞，绿凌就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对待了。
人界的事情，妖是不能够随便插手的。
就如同树妖的治愈之力，起死回生也会有相对的蝴蝶效应，会有反差，会造成崩溃。
“人和妖果然不能在一起。”
“看来你还是没能将我的话听进去啊！”熟悉声音，熟悉的语调，绿凌不用转身都能知道身后到底是谁了。
“你怎么也来了？”
废话！
寂天心里暗自骂着。
既然景陌辞是他这一世注定的那个人，那他能回到这里，还可以带着记忆回来，那么他就要替他守护好他的一切才是。
“我可是个侍卫，既然都是带着刀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够上战场了？”
绿凌听了他这话，愣了愣，最后又笑了笑：“谢谢你。”
“谢我倒不必。”寂天不接受绿凌的感激，“不过我之前说过的话你是当真没能听进去？”
还是因为心理始终隔阂着什么。
绿凌摇摇头：“没什么，其实这样挺好的。”
“哪里好了？”寂天质问着，“他景陌辞这一世是景陌辞，下一世又可能是另一个白宣然，可你还是你。他能伴你一生吗？你真的下过决心吗？你知道人的寿命多短而妖的寿命又何其漫长吗？你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定了心？你其实都知道，但又不想知道，你心里排斥那些，可是又是为什么呢？”
“我……”
“好了好了。”寂天摆了摆手，打断了绿凌的话，他就是不想听这个人这么逃避，就像他一样，“你的陛下还要找你。”
绿凌被第三次打断了话之后并不恼，看着寂天状似潇洒的走开，自己又将目光落在了军帐上，头却又埋了下去。
刺客的事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军心，他们在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往战场的同时还要时刻注意这周围的一切。
绿凌虽然不了解林余的手段，但还是不得不防，所以他就这样顺顺利利的跟着景陌辞到处晃。
景陌辞骑马他也骑马，景陌辞坐马车他也就坐在马车里。
“陛下，还有百余步就到了。”
已经可以看到那个高高的城墙以及驻守在城墙之上的士兵。
可是这里却出奇的眼熟，知道抬头看到城中央那棵万年大树，绿凌才猛然惊醒。这里竟然是……
沁城！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绿凌心里有些复杂。
经过了近百年时光，人又重新占领了这个地方。继续未完成的命运，要知道当初占领这里的那个君王是何等生气，却不得不对妖魔臣服，此刻又是翻云覆雨，那个国家是死是活他不知道，可是他现在代表着另一个国家，又一次来到这里，看到大门上写着“沁城”二字，那些不知道尘封多久的回忆又被风吹开，显露出来。
“你在看什么？”景陌辞问道。
绿凌摇了摇头，略带着些怀念：“只是这个地方很让人感慨。”
景陌辞看着斑驳的城墙，并没有多大的感受。
绿凌第一时间就去了牡丹树下，它依然是那般的繁荣。
“陛下……”绿凌忽然愣住。
景陌辞望了望那颗高树，没什么表情，他看向了绿凌，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国师……”
绿凌眼神一滞，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挑了跟枯枝，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很细很浅的字。
景陌辞眼睛忽然一亮，他的身子似乎都忍不住在抖动：“这是……”
“陛下倒是还不知道臣的名字。”绿凌有胡乱在地上画了画，再也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战争还是来了。
景陌辞本是皇帝，不需要千里迢迢跑到边关参与战争，可是万事总不是那么如人意的。
他需要树立威信，先帝只给了他一个白雪国的空壳子，其他的需要他自己努力。
刀光剑影间，战场变成了屠杀场。
一如百年前他第一次来到沁城时一样，这里永远都被鲜血浸染着，不曾停歇。
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转眼间年华已经不再，景陌辞已经年迈。
“你就这么陪着这个人一辈子？”很久没出现的印子栖又忽然出现，绿凌早已经习惯了，似乎是很久之前就已经习惯了。
而躺在床榻上的人早已经听不见两个人的对话。
“我觉得……我可能爱上了……戒不掉了。”绿凌笑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却依旧挡不住落下来的眼泪，“就算他把我的名字一次一次忘记，我也会再一次一次地告诉他。”
印子栖盯着他看了许久，暗暗叹着气：“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