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见墨挚的是鬼岛主人——柴悬劫。
柴老头一把年纪,留着一缕白花花的大胡须,左手拎着一支烟斗,身旁有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丫头正往烟斗里面放着烟丝。
“臭丫头,快着点。”老头子人老,声音却中气十足,雄浑豪迈,吓得小丫头手抖,地上落了几根烟丝。
见到墨挚前来,柴老头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问道:“呦,稀客啊,什么风把墨掌门吹来寒舍了?”
此时小丫头方才点燃了烟斗,柴老头一挥手,小丫头一溜烟跑了出去,临走时还撞了墨挚一个侧身,但墨挚并未理会。
“柴老。”墨挚恭敬地欠身拜见。
“嗯,墨掌门请坐,有话咱慢慢说。”柴悬劫招手示意,周围小傀儡立刻送上一张椅子,供墨挚座下。
但墨挚并未就坐,依然站着,开口道:“我芙蓉楼新招了一个舞姬,但此女受妖邪缠身,偶尔发狂,眼珠通红,见人就掐,长此以往,只怕妖邪会吞噬此女心性,还望柴老能伸以援手,救此女一命。”
柴悬劫笑眯眯地,左手继续捋着胡须,缓缓说到:“有趣,让墨掌门开口求药的,是个什么姑娘,真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舞姬?”
墨挚没有正面答复,继续道:“请柴老出手,墨挚所求必应。”
柴悬劫足足抽了一大口烟,轻轻突出,风淡云轻道:“我能求你墨挚什么呢?你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当年你一声不吭掳走我手下两颗招财宝贝,如今还敢上门求药,还以为我鬼岛主人宽宏大量,处处容着你不成?”柴老头看似说得豪不经意,实则暗指墨挚求药无望。
“偷走鱼琴花笛两个的人,是墨掌门吧?”
“是。”
“咦,你让我这用的最得力的两个招财丫头给你当妻妾填房,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这可不是做生意的道理。我柴某是个明明白白的生意人,欠债还钱,墨掌门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墨某明白,柴老需要墨某做什么,墨某万死不辞。”墨挚牙关紧咬,心里忐忑。
鬼岛主人柴悬劫,他是江湖人尽皆知的百晓生,精通天文历法,神机妙算,又有百十万傀儡在手,专门刺探各路江湖消息,传回鬼岛,形成一张庞大冗杂的信息网。柴老有疑必答,有求必应,只是,需要来客,留下他最珍贵的东西。
商人无非是留钱财,习武之人无非是废几成功力,有些女子留了美貌,有些老人留了性命。
那么他墨挚呢?
他该留下什么,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柴悬劫打了一个响指,门外瘦弱的小丫头推开门快步走来,端着一碗血红的汤药,腥了一整屋。柴老头闻了闻汤药,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笑呵呵地推了小丫头一把,小丫头踉踉跄跄来到墨挚跟前,眼睛红红的,望着墨挚,说:“公子,请。”
墨挚问道:“这是何物?”
“这……”小丫头语塞。
“是蛊。”柴老头再次吐出一层厚重浓密的烟卷,墨挚看着烟卷后老头的那张脸,知道此药并不简单,问道:“敢问柴老,此蛊何用?可有解药?”
柴老答道:“墨掌门今日所求所问太多了,莫要坏了规矩。”
于是墨挚仰头喝了这碗蛊,霎时间,喉咙刺痛,痛彻心扉,完全咽下后墨挚满头大汗,双手颤抖送还汤碗,紧接着双腿发软,墨挚立刻抽剑撑在地上,总算是稳住了自己身体。
此时,柴悬劫开口了:“墨掌门是豪爽人。”接着他走进内屋,片刻后携带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道:“这是雕梅玉珠,让那姑娘带在身上,片刻不离,必能镇住妖邪,令其不敢造次。”
墨挚道谢,接过玉珠,正要告退,柴悬劫忽然开口道:“哦对了,刚刚那碗汤药,名叫绝情蛊,从今往后,你若是动情,不论对男女,你都会遭反噬,那姑娘得救也就罢了,墨公子可莫要贪恋。若想保命,切莫动情。”
话罢,柴老头挥手关门送客。
墨挚愣在门外,寒风刺骨,星河冷灿,他一手拎着剑,一手握着玉珠,但双手冰凉,心也冰凉。
墨挚眼前出现秦淮的影子,他神伸手去握她的手,但扑了空,反而心底一阵刺痛,一时间墨挚蜷缩在墙角,缓了许久。
我疼,总比她疼要好些。
墨挚一遍遍在心底告诉自己,绝情蛊而已,我忍得了。
一路坎坷,回程苍凉。
等墨挚站在芙蓉楼门前时,已经冻的僵硬,门口阿蒙见到墨挚,赶忙上前接应,碰触道墨挚冰凉的神身躯,他立刻从柜上拿出一件大衣为墨挚披上,墨挚看到阿蒙,放心地闭了眼。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见秦淮坐在自己身边,她身上还缠着锁妖绳。墨挚起身,撤了神绳索。他从怀中拿出被他小心藏好滴木盒,交给秦淮,冷冷说到:“带着它,片刻不离身。记住了吗?”
秦淮接过木盒,乖巧地答道:“是,师傅。秦淮记住了。”
“没你事了,滚出去。”墨挚突然面露凶色,无情地将秦淮赶走。
秦淮疑惑极了,自己的师傅,脾气真是怪异,之前还好好的,温柔美男子,怎么突然间就如此冷暴力,看来以后求学要时刻小心,说不定某一天就热恼了师傅,要被罚了。
此时的秦淮并不知道,她的师傅,经历了怎样的抉择。
确切地说,并非抉择,而是经历了一场,一辈子的交易。
她也不知道,这个护着自己的师傅,之所以保护自己,其实并不是为了那份稀薄的师徒情。而是另一种感情,但这种感情才依依萌发,就已经被湮灭。
绝情蛊。是谁造出了这样的蛊物,竟专门对付痴情儿女。
秦淮刚刚进屋,阿蒙紧接着赶了过来,说到:“秦淮姑娘,墨公子有令,你往后不必住雪落阁了,搬去楼下柴房,无事不得出门。”
秦淮怔住,这,我犯了什么事,怎么还给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