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炎热院子里的蝉鸣实在恼人,叫人恨不得把他黏下,要不是上次黏时看到那些蝉的黑瞳大眼现在还由得这些蝉儿鸣声吗?罢了!随即回屋把案上的擒拿了出屋,看琴声能否让牠们静一些。
算算日子今日爹爹也该回朝了,这想法才刚进心里就听见苗儿冲冲的进屋焦急的说着
“姑娘侯爷回府了!”
“你先静会儿,爹爹离府时还特别嘱咐你别太毛躁,瞧!都过了两个多月了这性子还是一点儿都没改进,爹爹此番归来可安好?”
“回姑娘,侯爷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侯爷右腿被秦军射了一箭,走路时多有颠簸”
“这还叫无碍,伤口深不深?”我心一沈,都说战场上刀剑无情,爹爹总是从容的对着我说无事无事,但此次……
我急忙穿过回廊走向前厅只见厅中郎中正在帮爹爹包扎,一见伤口上缠着的布我心中一酸向前问着
“爹…您腿还疼吗?”爹朝着我笑了笑
“疼?比起军营里出生入死的弟兄爹这不算什么”
“可…”我心疼的看着拄着拐杖的爹爹,两个月来的征战实在太辛苦了
“忆儿啊,先王有恩于我们房家,我们不能辜负这个恩情呀”
那时爹爹只是一军的都尉在与吴军交锋时与当时的将军孙牟兵分两路,原以为借此分散吴军的注意,不料吴军却将两对人马一同围困在河谷,孙将军被乱箭穿身当场就没了气息,而爹爹虽在后卫但随着敌军的步步紧逼也是无可奈何,正当走投无路时先王带着援军亲自前来,以乱箭将吴军主帅射在马下,这才保住爹爹的性命……
“忆儿明白,只是爹爹这伤又得养上好几个月,忆儿看着心疼”
“心疼?你若真的心疼爹爹就快找个好人家,让爹心里的重担快点卸下”
“爹,怎么这时提这个?忆儿要留下来好好陪着爹爹,照顾着爹爹,怎么能嫁人,况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要出嫁的哪有不嫁的道理?”爹爹轻叹了一口气后又说道“毕竟…这也是你娘的心愿,你娘福薄走的早,她最大的牵挂就是妳呀,也希望你能嫁一个好人家”
“可是爹…若女儿不在了谁来照顾您?”
“爹也是个大人了怎不能照顾自己了?倒是你一个女儿家若没人照顾该如何是好?若是下回爹爹受的伤不只这腿那……”
“爹爹…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爹爹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尔后放下茶水和蔼的向我问着
“罢了,爹出征前不是教过你一首曲子,不如你现在奏来给爹听听,看看你的琴艺有无长进”
“是的,爹…”
我回过头向苗儿吩咐着命他回屋拿琴并且放着厅中的琴案上,我顺了顺音色,果然清丽悦人,顺着这清丽渐渐向上一转高山,一转溪水,忽至旭日,忽至月明,如江河而下,又如丘壑险峻,仿若一切事物均被琴音包容再无担心受怕矫揉造作,曲毕,我抬起头看着爹爹赞赏的目光,欣喜的站了起来向爹爹行了个礼
“忆儿的琴艺确实长进了许多呀!真是青出于蓝呀!”
“多谢爹爹,若不是爹爹的教导忆儿定不能如此”
爹爹骄傲的笑了笑,好久没见爹爹笑了…自从娘走后爹的笑容就一点点的减少除了听我弹琴时露出的浅浅微笑外,这次的笑容就像当时娘还在时的笑一般的快乐平凡,看到爹爹这样的笑容我也高兴的笑了!
“爹爹竟然喜欢那忆儿以后天天弹给爹听”
“唉呦,这可了不得那爹以后耳朵不就要长茧了?”
“爹爹!”我撒娇的对着爹爹喊着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回屋歇息吧!”
“好的,爹爹”想了想又回了头“您的脚还好吗?”
爹爹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要我快回屋去歇息,出了屋才发现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天已黑了一大半,不知是否真是睡意袭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苗儿背着琴在旁问着
“姑娘要不苗儿等一下去打盆洗脚水?还是备点儿点心?”
“洗脚水吧!我还真是有点儿累了!”
进了屋苗儿把琴放在案上就出去了,我坐在镜前梳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地想到方才爹爹说的话…
出嫁?王城里的公子大夫一个个的放荡不羁处处留情我实在是不喜…况且我心中早已…可…除了他们我还有选择吗?我们这些诸侯士族不就只能如此联姻吗?
“姑娘在想什么呢?”苗儿端着洗脚盆走了进屋看着苦思的我问道
“随便想想”
“那就别想了呗!”苗儿笑着又说道“只是姑娘…侯爷也是为了姑娘着想…姑娘今年也十七了…”
“我明白了!你啊,就是来当说客的”我浅浅的朝她笑一笑“只是如果一切真的能由心我又何必如此蹉跎呢?”
“姑娘…”
我闭上双眼将双脚净在温热的水中,想忘却一切脑人的事物……
正当闭上双眼时却听到外头此起彼落的慌乱声响,苗儿也伴随的惊呼!
蹙了眉睁眼一看,屋内四角全都冒着黑烟,抬头一看四周的门窗全都是火光!
“爹爹!”我叫着拼了命的往门外跑,但火势怎么就像是盘踞在门上的蛇一般靠近一步就张开了血盆大口,吓的人不敢前进如此大火,难道整个房府都遭受祝融之灾?
那爹爹……一心急拿起刚刚苗儿打的洗脚水奋力的泼在门上。
我赶紧拉着苗儿跑了出来,没想到逃出来看到的竟是漫天大火吞噬着家中的一砖一瓦。
“这样看,火是好像是从书房那过来的”苗儿看了那火势较大的地方说道
“爹爹!”我大声的叫着往著书房的方向跑去
“姑娘,姑娘!别往里面去呀!”而苗儿在我后面拉着
“我爹爹在里面呀!爹爹!”我放声的叫唤着
“姑娘别去呀!”苗儿还是拉着我,而此刻我却用力的挣脱她的手,直接往书房内奔去,苗儿见状挡住我的去路,立即跪在我的前面说道
“姑娘,奴婢自知没有资格挡姑娘的去路,但是从奴婢进府以来侯爷就要我好好的照顾姑娘,不能让姑娘受到一点伤害。今日姑娘执意要进屋内救侯爷,奴婢也绝不能让姑娘犯险,所以苗儿便替姑娘进书房救侯爷出来”说完便往屋内奔去
“苗儿!”我的叫唤不及他的脚步,她却已冒着火进了火势最猛的书房中
而此时的房家已经是一遍火海,苗儿、爹都在里面,我该怎么办?
就在焦虑之际忽见火海中出现一大一小,互相扶持的人影
“爹爹?苗儿?是你们吗?”我大声的唤着
模糊中似乎听见女子的声音但仍不清,我又大声的换着,火海中的两双人影继续朝我的方向前进,那女子的声音更加清晰,我仔细一听,是苗儿!
“爹爹!苗儿!快过来!”我大声的喊着
只见两人就快走到府门前……突然一个大梁倒下!
碰!的一声!
“爹爹!”
火海中的两双人影被深红色的火焰吞噬
“爹爹!苗儿!”
我唤着想得到一个回应!
但整个房府却只剩梁柱倒下火蛇肆虐的声音!劈啪声响映入心里我只能用目光搜寻着期望人影从火海中再次出现
“他俩定是被困住了!”突然耳边出现个声音
“对!我要进去!我要进去带他俩出来!”
我没注意后头出现大队人马的声响,不顾一切的往家里走进
“忆儿不可!”
突然一个大手将我拉住,定了神一看
“阜哥哥!”
竟是姜阜,我自小就熟识的阜哥哥
“忆儿,此处危险万万不可进去呀!”
“不!我爹爹和苗儿都在里面!”语毕我便又作势往内奔去
姜阜此时却用力将我拽回身边并吩咐小兵将我护住而他自己指挥着剩下的兵士
“你们几个全部给我将大火灭去!半个时辰之内定要扑灭!救出申信侯!”
此时我已经无助的瘫软在地,阜哥哥前来扶我到一旁车驾内坐好,我瘫在车驾内一角,他见我无话眉头一紧,便先去指挥小兵扑灭大火。
半个时辰过后…
“我爹呢?”我无助的看着他
我想从他眼里看一些希望,但他的眼里尽是深黑到无底的深渊,并带着哀伤的看着我
“申信侯他……”
他的眼中告诉我一切,我很想无理的说着我不相信…
但是我能不相信吗?亲眼见到火海中的身影于我面前消失,我能不信吗?能吗?
“你让我…”静一静,话未出口车驾外来了一个将士似乎带着人来
“禀大人刚刚在后院抓到两名秦军的细作”
“秦军?带上来!”
“你们两个到此处做什么?”我呆在车驾内阜哥哥步出车驾问着
“呸!”其中一个细作撇过头啐了一口口水
阜哥哥冷笑着“很好有骨气!来人杀了他们俩个!”
“姜大人饶命呀!要杀杀他别杀小人呀!小人只是奉着尉将军之命放火烧申信侯府呀!否则若楚国再出兵我军可能会重伤阿!”另一个细作连忙喊道
耳听至此我的心着时跌落谷底,不是已经让爹爹受伤了吗?为何还不放过?
为何!
思及此胸口一阵闷痛,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我的眼泪却是一直流一直流,胸口更加痛,随即头痛愈烈…
咚!
一听见后头车驾内巨大声响姜阜马上转身探进车驾
“忆儿!忆儿!”
只觉耳畔声音逐渐模糊……
此时只觉阜哥哥用力将我抱入怀中心急的叫着车伕急驶,他的心跳得很快…而我身子却越来越沈…
翌日
今日的阳光似乎比往常强了些,看来该教苗儿补一补窗子了!我动了动身子,奇怪这身子怎么比以前还要沉重呢?
算了既然眼皮子睁不开那就在睡会儿吧…
正当又要进入梦中时,突然感觉房间内一阵炽热,想起来却起不来,那炽热的感觉就像要把我烧成灰的样子…
灰…
爹爹!苗儿!
“啊!”我放生尖叫,叫的凄厉惊恐
那时火海中的两双人影在我脑海挥散不去,我用尽全力的哭着哭着,房外一人紧张的推门而入
“忆儿怎么了?”
“阜哥哥!”看见来人我奔下床榻超他胸怀里抱去“阜哥哥,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哭着,在他怀里我哭的更加放肆
“别哭了…别哭了!”他轻抚着我的头安慰道
“我该去哪儿?我的家没了,爹走了,我该去哪儿?”我啜泣着抬起头问着现在紧皱着眉的姜阜
眼泪又从我脸庞滑落…
姜阜突然用力握着我的臂膀直视着我
“忆儿!你跟我去咸阳找我爹吧!”
我一听用力挥开他的手
“忆儿?”
“为何要我去?”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忆儿!”
“你要说什么?当时你也听到了是他们是要将房家灭口的!不留活口!我不能去!为了我房氏一族!”
“就是为了侯爷你才该去!”
我不解的愣着看着他
“你若去了我…”他顿了顿话语后又说道“我跟我爹都可以保护着你,侯爷就你一个女儿,房家也就只剩你了!你当然要为了侯爷活下来!”
“阜哥哥…但是…我…”
“忆儿…”姜阜将手轻放在我手上
“让我想想…”
阜哥哥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现在除了依靠他们姜家外,还能去哪里呢?
“忆儿,只要你愿意,此去咸阳,尔后无论何事,我姜阜定会护你周全”
“阜哥哥?”
“若你此次随我去咸阳,无论你想复仇还是你想安逸,只要我姜阜在你身边一日就会护你周全”
“阜哥哥…”
此番话语虽不知阜哥哥何出此言,但是心里却之他的心意
“多谢哥哥…”我轻轻一笑的望着他
“忆儿…如此你可否一同前去咸阳?”
我凝望着他…并没有作答…
一听到咸阳两字我只想到那日爹爹和苗儿的身影从我面前倒下…越不细想就越深刻的反覆在脑海中刻画着。
“忆儿…不如你就权当是找个栖身之所,先在咸阳姜府作客,而后再作打算,何如?”
我静了许久后我才缓缓开口…
“阜哥哥…我想复仇…”此时我眼眶中的泪已经止不住的滴下,却坚毅的望着姜阜,无比坚定
“可我不知该如何做,你能帮帮我吗?”我握住姜阜的手,任由泪珠滴在他的手背
“我姜阜说过,护你周全!”这时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只要你愿意,我便护你一世!”
“多谢!”我勉强着一个笑容,可眼中的泪仍是反驳一般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