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朵儿带着张巧来到了觅龙塘边。此时正值盛夏,觅龙塘周围的灯笼树所结的果实已经成熟,大串大串红彤彤的灯笼果垂下来很是耀眼。灯笼果看着好看,实则又苦又涩,难以入口。但这果实另有一项奇特之处,每到夜晚便会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灯笼果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莫朵儿四下看了看,嘀咕道:“这小子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这时只听一声长笑,一个身影从灯笼树上飞身而下,落在两人身前。是个长发少年,赤着上身,个子不高,肤色黝黑,看起来很结实。
莫朵儿笑着说道:“你可算来了,快看,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张巧刚要说什么,长发少年大踏步上前,张臂抱住张巧,力气大得让张巧喘不过气来。幸好长发少年及时松开了手。
长发少年打招呼的方式让张巧不大习惯,但他还是有些感动,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了。
长发少年叫穆伦,是烈顿人和凡族人的混血。他的父亲曾是南城守军烈风营的掌令,只因与凡族人成亲,被贬为都园使,在南郊看管马场。和莫朵儿不同,穆伦的性子粗爽豪放,加上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又同父亲习武,身手出众,因此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去做的。为这,他没少挨父亲的责打。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得一阵马蹄之声,两个身穿紫衣的烈顿人骑着马迎面疾驰而来,“滚开!”前面的一人大喊一声,扬起马鞭抽向张巧,张巧已然躲闪不及,眼看要被马鞭抽到。这时穆伦在旁一把将他拉开,马鞭还是带到了张巧的右脸颊,留下一道鞭痕。马蹄翻飞中骑兵擦身而过,污泥四溅,三人被溅得满身皆是。张巧大怒,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向两人扔去。可他们却早已远去,石块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巧要追上去,却被穆伦拉住,“等一下。”穆伦把两根手指伸到嘴里,吹出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老兄,算了。”莫朵儿说道。
“嘘。”长发少年摆了摆手,侧耳倾听。
张巧看了看莫朵儿,莫朵儿摇了摇头,“他总是这样。”
“来了。”穆伦朝张巧背后指了指,张巧回过身,之见一团白色的雾气滚滚而来。直到那团白雾近了,他才看出来那是一匹白马。白马遍身没有一丝杂色,长长的鬃毛随着奔跑上下翻飞,宛如一团雾气。白马转瞬之间跑到了穆伦的面前,嘎然停住。
“快,上马。”
张巧愣了一下。
“我们去教训教训那两个家伙。”
张巧这才明白过来,他胸中怒意正盛,翻身爬上了马背。穆伦看着莫朵儿,莫朵儿叹了口气,也爬了上去。穆伦轻轻一纵,坐在了最前面。一声呼喝,白马撒蹄狂奔。
白马的脚力飞快,即使是三个人坐在上面,依然如风似电,马蹄落地却又无声无息。莫朵儿坐在最后,他紧紧抱住张巧的腰,生怕会掉下去。张巧拍了拍马背,上面肌肉虬结。“真是匹好马!”他赞叹道。
“它叫白浪,”穆伦说道,“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
“穆伦老兄,”莫朵儿说道,“能不能让它慢点?我的屁股有点吃不消了。”
“让你的屁股再忍一忍,我们就要追上了。”
远远的,两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此时已近城郊,路上行人渐渐稀少。两匹马向东一拐,绕到了一座山丘后面,穆伦催马跟了上去。却看到前面有一排高高的围栏,围栏前有数十名士兵把守。骑在马上的烈顿人抽出一面令旗举在空中,把守的士兵马上推开营门,两个烈顿人马不停蹄跑了进去。
“怎么办?”莫朵儿小声问道。
穆伦呼喝一声,白浪调转马头向山丘之上跑去,片刻便到了山顶。从山顶看下去,围栏后面是一片旷野,两个紫色身影正向旷野深处跑去。山丘的东侧是围栏的正门,有一队士兵把守,山的北侧是一处陡坡,下面是围栏的另一侧,并无士兵把守,但山丘临近围栏处凭空断开,形成了数丈远的断崖。
穆伦俯身拍了拍白浪的脖颈,嘀咕了几句,然后坐直了身子。
“坐稳了。”他说道。
“你,你要干什么?”莫朵儿声音有点颤抖。
白浪已经向山下冲去,速度越来越快,断崖就在眼前,莫朵儿脸色惨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白浪在崖边腾空而起,张巧只觉得飘飘然如同身在云雾之中。白浪跃过断崖和下面的栅栏,轻巧地落到了地面。声音同一片坠落的落叶并无分别。
穆伦轻轻拍了拍马颈,白浪得意地打了个响鼻,继续向前奔跑。两个紫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穆伦策马慢行,四处观瞧,周围到处是奇树怪石,不时有野兔草蛇窜出。
“我最讨厌蛇了。”莫朵儿伏在张巧背上有气无力说道。又行了片刻,不远处出现一个石碑,三人走到近处,只见上面写的是“蒙武猎场”四个字。
“原来这里就是蒙武猎场?”穆伦说道。
“蒙武猎场是什么地方?”张巧问道。
“蒙武猎场是皇家的狩猎场,”莫朵儿苦着脸,“我们赶紧走吧,擅入皇家猎场可是死罪。”
“有人来了。”穆伦压低声音说道,他催马躲入旁边一堆大石后面,三人悄悄下了马,一队烈顿骑兵已经从南面走来。三人从大石的缝隙当中看过去,来的约莫有百十来人,中间十几名士兵的马后牵着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拴着的竟然是五个庞族人。他们的双臂被铁链紧紧捆绑着,昂首跟在后面,没有丝毫挣扎。
三个伙伴对视了一下,眼中都充满疑惑。
莫朵儿张大了嘴巴,“那些大家伙是庞族人吗?”
“没错。”
“我还以为庞族人已经被灭族了。”
“看来并没有。”张巧想起了自己曾在锈琴山看到的那番惨烈的搏杀。
“他们带着这些庞族人要做什么?”
“我们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穆伦说道。
“我不会去的,”莫朵儿看着张巧和穆伦,摇着脑袋又说了一句,“绝对不会。”
“好吧,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穆伦说道,“记住,这里很危险,千万不要走开。”
“还要当心脚下的蛇。”张巧补充道。
莫朵儿跳了起来。张巧一脚把蛇踢开。“好了,我们该走了。”穆伦和张巧上了马。
莫朵儿愣了一下,忽然窜上了马背。“我改主意了。”他咧着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