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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亲亲尊尊

(今天会有两更的))宇文护向崔猷提出的问题是:“鲁国公宽厚仁爱,在太祖诸子之中年纪居长,今遵奉武成皇帝遗旨,翊戴为主,君以为何如?”

崔猷给出的答复是:“自古传承帝位有两条原则:殷道尊尊,周道亲亲,如今朝廷既然遵循《周礼》立亲的原则指定了嗣君,明公为何不立即遵从遗旨行事呢?”

听罢崔猷这话,宇文护默不做声了。崔猷实则给他提供了两个选择:要么遵从宇文毓的遗旨,拥立他的兄弟宇文邕为君;同时,也可以遵循“殷道尊尊”的原则,拥立宇文毓的儿子毕国公宇文贤为君。

以宇文护对崔猷的了解,对于自己提出的这个如此重大而紧迫的问题,他既然给出了两个选择,言外之意显然是不大赞同拥立宇文邕为君的。

可是,崔猷并不知道,宇文毓是被自己指使李安下毒鸩杀的,倘若要拥立年仅八岁的宇文贤为君,日后他若了解了实情,岂能不报这杀父之仇?

在一阵沉默之后,宇文护摇了摇头,说道:“拥立嗣君是关乎天下社稷的大事,毕公是不是过于年幼了些?”

崔猷立即答道:“古时有周公辅佐成王安定天下的先例,明公何不效仿周公,辅佐嗣君以成大事?”

至此,崔猷的态度已然明了:他更倾向于拥立毕公宇文贤为君。

对于崔猷其人,宇文护一向是把他当做自己身边的苏绰看待的。苏绰曾辅佐宇文泰建立了六官制、府军制,恢复了均田制,帮助宇文泰推动形成了以八柱国为核心的关陇贵族集团,垫定了北周强盛的基础,是当世公认的辅国大贤。

而早在十多年前,宇文护就慧眼识珠,认定崔猷之才决不在苏绰之下。因此,经过多年的刻意笼络,甚至通过收养崔猷的女儿这样的方式,终于把崔猷拢入了自己麾下,成为辅佐他执掌朝政的头号智囊和亲密伙伴。

崔猷也没有辜负宇文护对他的赏识和倚重,一年前就针对北周立朝之初君主称天王这一现象,首倡提出:天子称王,不足以威天下,请尚尊号,改称皇帝。这一提议不仅博得了朝野的一致认同和响应,也推动北周的架构由部落制转变为了与北齐、南陈相同的王朝制。

然而,赏识归赏识、倚重归倚重,但宇文护也十分清楚,像指使人毒杀皇帝这种事是决不能对崔猷提说的。因此,对崔猷表露出的倾向于拥立宇文贤为君,他只能在心里苦笑着否决了。

就在宇文护正欲起身,想要结束他和崔猷的这场交谈时,值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禀,禀晋公,长安宫那边出事了……”门外仍是侯伏侯万寿的声音。

宇文护冲崔猷拱手示意,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沉声问道:“宫里出什么事了?莫要慌张,慢慢说。”

他生得身高九尺开外,阔面重髯、鹰鼻凤目,陡然挺身出现在侯伏侯万寿面前,惊得他浑身一颤,说话更不利索了。

“回禀晋公,鲁国公执意要进宫面君,与把守丹凤门的军士发生了争执,因鲁国公声称是奉诏进宫,大将军不便强加阻拦,便命职下来请晋公的示下。”站在侯伏侯万寿身后的一名小个子校尉见此情形,迈步向前,从容答道。

小个子校尉口中所说的大将军就是侯伏侯万寿的哥哥侯伏侯龙恩。皇帝驾崩后,宇文护不放心长安宫由宫伯于翼统领的禁军宿卫,便命手下心腹大将侯伏侯龙恩带领五百府军把守住了长安宫的九座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入,以防泄露皇帝驾崩的消息。

“你叫什么名字?头前引路,带寡人到丹凤门瞧瞧去。”宇文护盯了小个子校尉一眼,迈步向府门外走去。

“职下名叫刘勇,现在大将军帐下任百长。”小个子校尉急忙扯了侯伏侯万寿一把,两人一起加紧脚步,跟上了宇文护。

宇文护大步流星地刚刚走出中外府,迎面险些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陡地收住脚步,看清了对面走来的是宇文护,便笑着问道:“晋公,何事走得如此匆忙啊?”

与此同时,宇文护也认出了来人正是他派人请来府中商议大事的大司马、凉国公贺兰祥。

“盛乐,你来得正巧,咱们边走边说吧。”宇文护一把拉起贺兰祥,出了中外府,也不叫人备马,二人徒步并肩向西走去。

贺兰祥与现任泾州刺史的吴国公尉迟纲都是宇文护的死党,两人不仅与宇文护是姑表兄弟(贺兰祥、尉迟纲的母亲是亲姐妹,也是宇文护的亲姑姑),而且还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发小。两年前,宇文护就是在贺兰祥、尉迟纲的支持下,下决心废黜孝闵帝宇文觉的。

由于宇文邕闯宫一事事发突然,加之时间紧迫,宇文护便在路上简要地告诉了贺兰祥皇帝驾崩,临终前口授遗诏,传位给鲁国公宇文邕的消息,并征询他的意见道:“盛乐,依你之见,如今我当如何呢?”

宇文护虽然没有明说,贺兰祥也猜到了武成皇帝大概并非善终,他敛起笑容,问道:“晋公心中莫非已择定了他人?”

宇文护转头盯了贺兰祥一眼,试探地问道:“齐公、鲁公、卫公,三人之中谁可入继大统?”

齐国公宇文宪,鲁国公宇文邕和卫国公宇文直是宇文泰现存十几个儿子中较年长的三位,并且,宇文邕和宇文直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贺兰祥没有硬接宇文护塞给他的这个难题,而是轻声嘟囔了一句:“立谁为君,晋公不都还是晋公嘛。只是,这遗诏……”

“呵呵,可是,有人已经沉不住气了,现正在丹凤门前闹着非要进宫面君呢。大司马,陪我前去瞧瞧吧。”贺兰祥的话使得宇文护眼前一亮,却不置可否地冷冷说道。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了距雄伟壮观、金碧辉煌的长安宫正门——丹凤门不足百步的地界,在围聚于丹凤门外的一群人中,宇文护一眼认出了一袭黑衣的宇文邕,遂朗声冲他招呼道:“老四,出了什么事,定要急着进宫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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