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林郁生变强了，而是——他自己便迟钝了。
他掌心朝前一推，一阵狂风猛然卷起，将林郁生往后推开了三步。
“是海德拉的毒骨，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啊。”病魔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说道。
但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呢？是在别墅屋顶的时候？还是在繁星大厦破掉那个防御阵法进入那间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的时候？
林郁生还是没有回答他任何一个字，只是沉默地继续着又一轮的猛攻，即使腰上和腿上都挂了彩，也没有丝毫的退后，帕祖祖有好几次想要退走，但都没有如愿。
而此时，在澜江的对岸，纪安正跪坐在布满沙石的江岸边，那颗海蓝色的墨提斯之泪已经从她的脖子上被摘下，现在正浸泡在浅水之中。
那混杂着泥沙的江水并不算太清澈，周围也没有什么灯光，江面之上一片黑暗，但那颗被泡进水中的宝石却还是清晰可见，无论是黑暗或是泥沙，都无法将那海蓝色的美丽光芒掩盖住分毫。
纪安想起了胡睐已经对她说过的，关于这块石头的来历，尽管那种神话式的说法在一直只有接触过小鬼小妖的她来说，似乎真的很虚幻，但连病魔都能寻仇上门来了，这种说法，又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置信。
“你有听说过墨提斯吗？”
“听名字……有一点印象，似乎是出现在希腊神话里的角色？”
“大洋女神，原始智慧女神，宙斯的第一位妻子，这个名字曾经很显赫，但‘现在’，大概已经没有多少人会记得她了吧。”
“智慧女神？”听到此言之后，纪安愣了愣，说：“我只知道雅典娜……”
虽然说跟神鬼扯上关系的事件她在这些年来也不是没见过，但那大多数只是人类的盲信所造成的“假神”，比如说被疯狂崇拜的神像生出了接近于神的意识什么的，所以关于神话方面的知识她还是有了解的，但侧重于东方的神话，况且现在的西方国家基本上也是基督神话的世界了，所以希腊神话这一块，她还真的没有那么深入地去了解过。
即使是这个智慧女神雅典娜，她也是因为某部来自霓虹国的少年漫画而记住的……
“传说中，墨提斯是雅典娜的母亲，宙斯因为害怕自己的后代会推翻自己，所以吞下了怀孕的墨提斯，后来雅典娜从宙斯的头颅中诞生，而墨提斯却留在了宙斯的体内，智慧和意志都被宙斯所吸收。”
“虽然这一段在神话里被简略地一笔带过了，但从墨提斯自己的角度看来，”说到这里时，胡睐顿了顿：“可以说，是她的丈夫和女儿，夺走了她的血肉、智慧和灵魂，夺走了她的一切。”
所以，至少以人类的情感模式作为考量的话，那位女神，应该是心怀怨恨的。
听到这里，纪安突然想起了在那个制造女人跳桥未遂的假新闻的男记者面前时，失控的狐狸师父伤害自己时，墨提斯之泪所展现出来的反应，还有林郁生说过的“它会保护你”。
那便是源于与自身经历相呼应而产生的憎恨吧？
“但是，如果墨提斯的灵魂和智慧真的已经被神王吸收，那又怎么可能凝聚在一块石头上？”纪安疑惑地再问。
“不知道。”胡睐干脆地说道：“反正这的的确确是‘神物’级别的东西，所以陵哥才会把它给你，也许是残留的意念之类的吧。”
“那……我该怎么用它来对付帕祖祖？”纪安问。
“交换，就像上次救白三孝时那样。”
看来，胡睐和林郁生都并非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但是……代价……”纪安犹豫地说着。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将白三孝从那个异空间里拉出来时，墨提斯之泪所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代价有两个。”那时，那个飘渺的女声在她的脑中响起，语气冰冷而漠然：“第一，是你必须付出代价；第二……”
“在付出代价之前，你不会知道代价是什么。即使如此，你还是要交换么？”
无论是那如同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冰冷声音，还是将自己也许是非常重要的某一部分交出去的未知之感，都让纪安感到恐惧。
毕竟，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些东西，是宁愿牺牲自己的命也不会愿意拿来交换的。
然而胡睐却说：“不要管代价，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解决帕祖祖，‘只要活着，总还会有弥补的机会’，这是陵哥让我对你说的。”
不用问代价，只管活下去吗？
虽然在心底里，纪安对这种做法是还存有疑惑的，但林郁生正在对岸跟帕祖祖缠斗着，而她也已经将那块墨提斯之泪放入了水中，一切都已经是箭在弦上。
而且，她也决定相信摊上了自己这个大麻烦十多年，到现在还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狐狸师父。
她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下地按在了宝石上方的水面之上，起伏的江水带来了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她闭上了双眼，用心地感应着石头中那股神秘的，强大的，也令人畏惧的力量。
而在河岸的另一边，因为被毒素所影响，在林郁生不管不顾的猛烈攻势面前渐落于下风的病魔帕祖祖，为了扭转眼前的劣势而开口了。
“虽然就如你所了解的那般，我是一个钟情于游戏的恶魔，”他微笑着，双眼半眯，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但某些时候——某些当我被惹怒的时候，比起游戏的结果，我会更乐意看到你们灰败的脸。”
话毕，他的眼瞳之中闪过一道蓝灰色的幽光，顿时，遥远的江对岸上仍在闭眼感受着墨提斯之泪的纪安突然浑身一颤。
她只觉得胸中如同被压上了一块磐石一般，剧痛伴随着窒息感阵阵传来，同时脑袋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氧气一样，她眼前一晃，整个人便无力地歪倒在地上。
“纪安！”胡睐惊讶地冲过去扶起她，虽然黑鲤有跟他说过当他被自己附身时不需要担心被感染，他本来也还是半信半疑的，但现在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