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立马发现了不对,她从座位上跳起来往车门外伸出手,想要将警察拉回,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她还没碰到警察的手臂,警察就已经身体一软颓然倒地。
他的右眼中插着一块什么,露在外面的蓝色塑料柄很小巧,大概是指甲刀之类的东西,暗红色的血从眼角淌出,染红了草地。
纪安不甘地咬咬牙,但也没有将视线停留在这个可怜的警察身上太久,确认了警察已经被害这件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利落地爬到警车前排,一手扯下了车窗旁边的行车记录仪,果然,在她下手的下一秒,一股墨绿色的烟气在挡风玻璃之外一掠而过,还似乎有些不甘地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呼啸声。
纪安把记录仪小心地收好,心中冷笑:我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呢!
她做好随时拔出藏在后腰上的弯刀的准备,小心地跨出了车门,她还不知道这个能在白天行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谨慎当然是要有的,但她一点都不害怕,跟鬼怪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这种状况还远远不足以让她害怕。
在离开警车的同时,她也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草木气味,她很快就分辨出这股气味之中糅杂着些许无梦,但反应终究是慢了一些,她已经吸入了三四口了,但除了非常短暂的轻微眩晕感之外,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状。
保险起见,她还是屏住了呼吸,同时环视四周,车顶上空无一物,周围也看不见有人,倒是那些只小树在草地上整齐地排列着,虽然树干都只有大腿粗细,但那种被遮挡视线的感觉还是多少让人有些不安。
一阵阴风拂过脚背,一只手猛地从车底下伸出,死死地抓住了纪安的左脚踝,触感冷硬而粗糙,力道也蛮横得让纪安根本来不及拔刀。她立即双手抓紧警车车顶,右脚抵住车门下门框,整个人牢牢地卡在车门上。
双方僵持了五、六秒之后,那只手突然就放开了她的脚踝。
放弃了?纪安抽回自己的脚,疑惑地思忖。
突然,她背后的车门动了,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凶狠地撞向她的后背。
纪安眉梢一挑,将刚收回的左腿腾出,朝向自己撞来的车门凶狠地踹下,响亮的撞击声之下,竟连车门的边缘都开始微微变形。
一踹过后,趁着车门还在两股力量的夹击之下微微颤抖,纪安闪身离开了门框的范围,车门在她的身后重重闭合,发出了一阵闷响。
纪安再次环视四周,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而后她摸出了弯刀握于右手,小心而缓慢地蹲下身子,朝车底看去。
她能看到的只有被车轮碾得有些裸.露的草地,还有不远处的沥青路一角。
从抓住自己脚踝的那只手的触感来看,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应该不是鬼魂一类,而是某种拥有实体的精怪,这也能够解释它为什么能够在白天活动自如。
不过,既然是拥有实体的东西,就应该有迹可循才对,可是除了它出现的那一瞬能感觉到些许微弱模糊的气息之外,她却根本找不到它的踪迹。
纪安满心疑惑地站起,却在抬头的刹那,她就在警车的后视镜中赫然看到了那个身影。它的身体是一团有些模糊的墨绿色人形,它通过镜子阴森地凝视着纪安,头颅上顶着一张纪安的脸——却又并不完全是纪安的脸。
纪安能在它头颅上看到属于自己的脸型和五官,然而那张脸却是虚幻的,半透明的,仿佛是在什么东西上面裹上了一层印着她面容的绢纱。而透过那张虚假的脸,纪安还能看到底下那团纵横交错的棕黑色皱褶。
而纪安对此的反应自然不可能是想恐怖片的女主角那样转身后退尖叫,她果断抬腿就是一记旋风般的后踢,然而她并没有踢中实物的感觉,飞起的腿掠过那个身影原本所在的地方之后,重重地砸在警车的外壳上,整辆车子都是一阵震颤。
这家伙的动作还真麻溜,纪安砸砸舌,继续集中注意力搜寻四周。
然而接下来的十几秒对方都没有再动作,她也没有感觉到一点那个东西的声息。一辆商务车在旁边的沥青路上飞快地驶过,带起的热风扑到了纪安脸上。
纪安意识到了什么,小心地吸了一口气,果然,那股混着无梦的草木味道已经散去了。
走了吗?纪安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周围,才掏出手机,先后拨通了120和110,虽然按照她的判断,那两个可怜的警察已经是凶多吉少,但为了减少麻烦事,该做的功夫还是得做。
押送中的嫌疑犯帮押送自己的警察报警,这可真是新鲜事啊,她想。
纪安被随后赶来的两辆警车带回了警察局里,并且因为那两名警察很快就被判定了不治身亡,她跟警察叔叔谈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的话。
虽然在行车记录仪中保留下来的影像记录可以作为这场“意外”的起因与她无关的证据,然而,那段录像实在是太诡异了,如果不是与自己的清白切身相关,纪安也不会随便把它交给警察。
在录像中,突然出现在路中央的那个身影是模糊的,甚至轮廓边缘处还有一点半透明,仿佛那个身体就是由一团烟气组成的,然而他的脸却分明就是当时驾驶着警车的,已经遇害的警察甲。
然而等他们将监控录像分帧缓播时,却发现有好几个瞬间,那张脸上纵横着一道道皱褶纹,显得格外狰狞。
负责调查监控的一个年轻警察被吓得将录像倒回去,专注地盯着那人脚下想要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影子,然而很可惜,当时警车正好朝向正西方行驶,也就是说即使真的有影子也会落在那人背后。
而刚好那段路也并没有架设录像,所以那个人脚下到底有没有影子这事,就真的无法证实了。
在与警察叔叔谈话的那两个小时里,前大半个小时纪安都是在警察的要求下不断地叙述(大半是她编出来的)案发时细节。
被“你可以再仔细想想。”“真的只有这样吗?你真的没有看到拦路的人?”“再想想当时周围的情况再说一遍。”这种啰嗦到死的问话弄到厌烦之至的纪安,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提醒负责问话的警察。
“你们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事要被送局子的吗?”
警察被噎住了,然后开始翻开手中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资料。纪安看到之后翻了个大白眼——敢情您老人家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