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就这样待在这个空间里也不过是等死,虽然即使真的能出去,等待身染魔瘟的他的,也只有死。但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愿意放弃挣扎,这是人的本能。
他拼命地张大了嘴,沙哑而微弱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断断续续地发出,旁边本想逃跑但碍于腿软的殷玉怜听了好久才勉强听出了他在说的是什么。
他在说:“李绣瑛……李绣瑛……李绣瑛……”
虽然不知道那三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白三孝应该是比她了解这个地方的人,他那样拼命地叫,应该真的是有什么意义的吧?殷玉怜想。
她的腿依然在发软,即使想逃也逃不远,而且,即使是逃,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能逃到哪里去呢?比起在黑暗中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那种可怕的东西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还不如……还不如在这里死了算了啊!
于是她像豁出去了一般,也跟着喊了一声:“李绣瑛!”
比起被掐住脖子的白三孝,她的这一声要响亮多了,带着哭腔的娇柔嗓音穿透了那无边的黑暗——当然也穿透了眼前鬼魂腐烂的耳膜。
那鬼魂缓缓将露着白骨的脖子朝她的方向转过去,突出的眼珠里仿佛要流出血来。她一下子放开了手中的白三孝,转而朝殷玉怜一步步逼近过去。
殷玉怜捂着嘴流着眼泪,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她简直想要扇自己一巴掌——好端端地作什么死呢!即使一头撞死也比惹到这个恐怖的东西好啊!虽然如果真的让她把自己一头撞死,她也未必有这个胆子。
转眼间,那鬼魂就已经走到了殷玉怜的面前,她居高临下地,低头用血红的双眼俯视着脚下惊恐不已的小姑娘,然后,缓缓地伸出了她腐烂的手臂。
突然,刚才从鬼魂的手中颓然倒地的白三孝突然扑了上来,他从后面箍住鬼魂的脖子,在鬼魂腐烂不堪的耳边沉声说:“李绣瑛,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黑鲤,不要再杀人了。”
“黑鲤,不要再杀人了。”
“黑鲤,不要再杀人了。”
……
一开始鬼魂还把手伸到背后用力地将白三孝的头和肩膀往后掰,但随着那如同咒语般的话语一遍遍重复,她的力道变得越来越轻,最后,鬼魂的身体居然颤抖模糊了起来。
“啊啊啊!”她猛然爆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顿时一阵浓重的血红色从两人的眼前晕染开来,掩去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鬼魂那可怖的身姿。
白三孝只觉得手臂间突然一空,便颓然跌倒在地,他觉得头实在是很痛,很重,胸口就像被一堆碎石堵塞着,摩擦着一般,如果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用醒来,恐怕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吧?他想。
然而,模糊的视野中,一点深红色的微小火光突然在远处亮起,而从胸口传来的那阵灼热感,也越来越清晰,如同提醒,又如同催促。
白三孝终究是没有睡下去,他深吸了几口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那点火光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喂,你去哪里?你想干嘛啊?”惊魂未定的殷玉怜话音中依然带着虚弱的颤抖,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刚进来时的趾高气扬,听到了白三孝站起来时发出的衣料摩擦声后,她不解而又不安地问。
在她的眼中,四周已经恢复了一片黑暗,浓稠而无边的黑暗,根本就没有什么火光。
但她并没有得到白三孝的回答。
“喂,我在问你话呢,你……你说话啊!”因为恐惧着背后的黑暗,恐惧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厉鬼,也恐惧着独自一人的寂静,她也焦急地站了起来,摸索着判断着白三孝的方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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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繁星大厦之后,是纪安主动提出要让自己和母亲宁姗隔离开来的,虽然根据林郁生的判断,应该要再过上两天,纪安身上的病毒才会进入具有传染性的阶段。
但她实在是太担心母亲的安慰了,在她看来,自己身上有可能会伤害到宁姗的不仅仅有拉玛什图的病毒,还有那块奇异的宝石和刚得到的怪异布条,还有自己所拥有的狐火、法术……乃至所有作为一个普通人不该拥有的东西。
她的纠结与顾虑林郁生大概也是理解的,所以他也帮着劝服了宁姗在繁星大厦副楼里的一间密室住下,安心等待。
之后一整个下午,纪安都待在狐狸师父家的客厅里,盯着那块从师父手上得到的蓝宝石,一开始她是打算要像林郁生所说的那样,尝试着跟宝石沟通一下共鸣一下的,但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对着宝石发呆。
也许是有什么事要办,胡睐不知什么时候也出门了,等纪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只剩下了自己和林郁生,哦,还有那个从石碑空间回来之后,便又如同变回了一个漂亮人偶的红裙女孩茜。
林郁生倒了一杯热茶给纪安,在她的对面坐下。
纪安望着眼前那个杯口上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想起不就之前自己还能看见用同样的杯子装着的,同样颜色的冰茶。她一直都认为那只是单纯的嗜好,直到今天,她才明白狐狸师父为什么对冰茶和有嚼劲的食物喜爱到依赖的地步。
“在想什么?”坐在她对面的林郁生问。
“……你真的觉得我们能救他们吗?”纪安低头用手指揉搓着手中那颗冰凉的水滴形蓝宝石,说道。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胡陵和白三孝。
“那个少年的事你要相信你自己,至于胡陵……”林郁生顿了顿,说:“帕祖祖是想用他来报复我和你,所以在我们跟他的下一次见面之前,胡陵不会有生命危险。”
林郁生温和地笑了笑:“我会尽我的全力,所以,你自己也要努力活下去。”
纪安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手指在那块冰凉的宝石上用力地一按,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