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景色一扫而过,穿过条条小巷,昏暗的天色印的此时的汴京显得有些阴暗诡谲。
一条飘荡在阴影里的鬼魂四处张望一番,稀疏斑驳的头发紧贴着他裸露出一半的头骨上,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颗念珠,随后瑟瑟发抖地飘进了一座建筑。
一双凤眸倏然睁大,望着那个建筑的牌匾,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可能……”压抑着激烈情绪的声音有些颤抖,片刻后收敛心神,握着折扇的手收紧了些,凤眸严肃的眯起,紧接着翻身进入了那座建筑。
日暮西山,行人纷纷归家,今日因禁军封锁了城门导致无数商人游客来不及出城而被迫找客栈住了下来,含章楼的客房也都占满了,萧惠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忙了一天也没什么精力再看什么表演,就准备回后院休息去了。
就在萧惠离开含章楼时,一名跑堂的伙计突然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妖怪”。
萧惠看着疑惑,连忙拉住他,“怎么了?”
“妖……妖怪,有妖怪!就在三、三楼……桃夭阁!”说着,伙计剧烈地挣扎起来,要往外跑去。
萧惠皱眉,使劲拽着跑堂的衣领才没让他走脱,见他实在挣扎地厉害,萧惠眉目一厉,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声音极其响亮,一下就给那伙计扇懵了,他也不挣扎了,就呆呆的看着萧惠。
萧惠松开了手,上下看了一下那跑堂的,长相端正身量有些瘦小,跟他高着差不多。
“你不是去给那个刘公子送洗澡水去了吗,怎么回事?”萧惠问道。
“小、小少爷,那个刘公子是个妖怪!”跑堂的惊恐地开始瑟瑟发抖。
“妖怪?”萧惠一惊,不是修仙的?还是妖?胡封当时说他不是凡人,他还以为刘殊跟胡封是一路人,都是修仙的,没想到,居然是妖!
“小少爷,您不知道,那刘公子的房间里黑黝黝的也不点灯,他就坐在镜子前,身后还有一条尾巴一直在晃悠!一双眼睛还会发出绿光!就跟传说中的狐狸精一样!”跑堂的手舞足蹈的描述着,一双眼睛后怕地偷偷瞟向三楼的一个房间。
“他当时看我的眼神……”
“嘘!”萧惠突然捂住跑堂的嘴,星眸威胁似的盯着跑堂的眼睛,低声道:“想活命,就闭上你的嘴,就当不知道、没看见,我可以护着你,如果你不识相地泄露出来,不用刘殊出手,我就可以灭了你!”威胁完,萧惠的指尖冒出一抹蓝焰欢快的跃动着。
跑堂地惊悚的看着萧惠,吓得双眼一翻,就险些晕倒,还好萧惠眼疾手快连忙丟掉火焰,一缕灰烬随着萧惠的动作飘扬散去,萧惠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地又扇了他一耳光。
跑堂的悠悠转醒,入目是萧惠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得打了一个嗝。
萧惠转过头平复了一下面部表情,随后以单纯随和的表情看向小厮。
“没事了,日后照常上工,不会亏待你的,先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辛苦了。”萧惠见他清醒,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那跑堂的吓得不轻,颤颤巍巍的往外走了几步,就听见了萧惠突然温柔的声音:“这个月涨工钱,还有,不要泄密哦~”
跑堂的闻言一个没留神踩空了台阶,摔倒在了含章楼的大门前,他回头看去,见萧惠早已不见了踪影,顿时松了口气,缓缓爬了起来,脚本虚浮地回家去了。
此时含章楼大厅依旧是热闹一片,大厅、二楼栏杆边到处是人,因为今天有一个戏剧表演,据说是含章楼特意排练了几个月的,因此大家都来欣赏欣赏。
萧惠走上三楼,望着门上“桃夭阁”三个字,有些踌躇,刘殊先前说过,不要任何人在今晚打扰他,他食言了,回想起刘殊听闻今日是十五时显得有些惊慌的神色,萧惠皱眉看着门板,幽深的星眸似乎能看透里面的那个瑟缩的身影,传闻,有的妖精会在月圆之夜显出原形。
萧惠收起准备敲门的手退到了栏杆旁,干脆依栏看戏,不再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此时台上刚结束一群少年争执的戏码,现在是主角回家被父亲教训。
“沉香,你又闯祸了?”戏台上一个打扮成中年书生样的人揪着一个做少年打扮的人的耳朵说着。
少年不服气道:“是他们先骂我的,我才跟他们打起来的!”
“他们骂你什么你也不该打架啊!”书生教导。
闻言萧惠嗤笑一声,便继续看了下去。
“他们骂我没娘!”少年大吼,目中含泪。
中年人愣住了,盯盯地看着少年,少年却气愤地跑开了。
这时中年人下场,只留下了少年一人唱着独白。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不如林中乌与鹊,母不失雏雄伴雌。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①
念词声悲切,感动了不少看官,萧惠只觉得他心里有些压抑,他也从未见过他的母亲,也不知父亲是谁,他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去了,江姨不辞辛苦将他带大,为了他,年近四十未嫁,一个人把持着诺大的含章楼,撑了十几年,在他心里,江姨同生母无异,但是他还是会不时想起那位未曾谋面的“母亲”。
就在这时,一名俊雅的青年来到了少年的身边,儒雅而慈祥的看着少年轻笑着。
“你是谁呀?”少年见到突然冒出的人,好奇地问道。
“我……”青年顿了一下,展开折扇接着道,“刘彦昌没告诉过你都有些什么亲人吗?”
“没有,我只我有一个四姨母。”少年思索了一下回答,随后问道:“你认识我爹?你是我的亲戚吗?”
“我听说过刘彦昌的名字,听说他学问不错。”青年转身,背对着少年道。
“他学问是不错,不过有什么用啊,还不是靠买灯笼来挣钱。”少年嘀咕着。
“沉香,你想过将来要干什么吗?”青年面对着少年问。
“将来?我想……我想当个员外!”少年思索了一下,一点头说道。
青年疑惑的看着少年,重复了一遍:“员外?”
“嗯!”少年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们村啊,有一个王员外,家里有几十亩地!”
说着还伸手比划一下,青年皱眉摇摇头,打断道:“沉香,你应该有更大的目标,相信自己,你只要敢想,就一定能做到。”……
萧惠听到这句,只觉得自己好像对什么人说过,那个人好像也叫沉……香……
萧惠突然捂住头,眉峰紧锁,表情狰狞地趴在护栏上,为什么不能想那个名字,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好痛……到底是什么……萧惠此时只觉得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碎片,却无法捕捉到一点,他不信邪地想要抓住一些,却使得更加的胸闷气短、头痛欲裂,仿佛一瞬间他身上扛了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同时心里像是上了一层枷锁,抑制着它的跳动,萧惠艰难的寻回理智,去捕捉那宛如流星般的碎片,终于……他在昏迷前抓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