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桐姨娘所出的一对龙凤胎即将弥月,因公外出久未归家的沈从文也即将归府,件件都是喜事,沈老太太难得对沈府上下都给个好脸,今日更是破天荒的留了几院的人一起用早膳。
食不言寝不语,席间只闻调羹碗盏相碰撞的声音,大房的四位少爷用完膳还要回房温书便先行告退了。
不一会,朱妈妈急急的跑进了偏厅,一脸欢笑地道:“老太太,大爷二爷一同回来了,这会人已经到二门了。”
沈老太太喜形于色的站了起来对着四周的仆妇吩咐道:“快快准备好,迎接大爷二爷”
几个仆妇领了命便纷纷下去准备了。
举箸用膳的各位主也停下了筷子,各抽出绣帕按了按嘴角。
赵姨娘激动的身子往外探了探,喜笑颜开的紧捏住绣绢,手心起了层薄汗。
周姨娘低头喝完最后一口粥,淡定从容的擦了擦嘴。
沈方氏上前去扶住沈老太太的左手,一双眼殷勤的直往外探,喜嗔道:“前个刚传信儿说明日才到,没想到今个就到了。”
沈老太太朗笑着拍了拍沈大太太的手,不忘对身后的沈沁雅招了招手道:“雅讶丫头,你来扶着我。”
沈沁雅笑着起了身走到沈老太太右手边将她扶住,与沈方氏一起一左在中的扶着沈老太太走在前边。
二房的众人跟在老太太身后一起出了偏厅。
沈老太太命人将门帘打了起来,又把大屏风移了开去,望眼欲穿。
“怎么还没到。”沈老太太等的着急了,这会已经微微的伸了伸脖子。
“母亲。”外边传来道响亮的声音。
沈老太太一听便笑了,沈大太太也笑了:“大爷记挂着母亲您呢,人都还没到便唤人了。”
沈从仁仕撩袍先跨进了正厅,随后沈从文也撩袍进了正厅。
“母亲。”两人并肩同行,走到正厅中央行礼齐唤了声。
“唉。”沈老太太应了声,一双眼便粘在了两兄弟身上,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沈从仕眉目坚毅,连日赶路仪容未修,唇边青髭茂长,一身宝蓝的青云登梯缎面袍衬的他整个人更为俊伟挺拨。
沈从文眉目清朗,身上白缎锦袍上的墨竹竹节分明,以一枝白玉竹簪固发,比沈从仕少了分干练精神,多了分俊美雅逸。
沈老太太瞧着两人气色都不错才放下心来。
几个婆子丫鬟端了热水进厅,两个丫鬟绞了帕子伺候沈从仕沈从文烫了手又净了脸,才又退了出去。
“来,快来见过你们大伯父,见过你们父亲。”沈老太太对着身后的一众孙女招了招手慈笑道。
沈沁柔随着众姐妹一起施礼唤了声:“大伯父安好,父亲安好。”
赵姨娘悄眼望了沈从文一眼又急急垂下头去,周姨娘始终眼朝一边无所动静。
沈从仕笑着将准备好的几个荷包递给了沈方氏,沈方氏会意的接过,荷包上青一色的绣的喜鹊登枝,只角下绣了小字,她温和的笑着将几个荷包分给了几个侄女。
“准备了几件小玩意,你们几个拿着玩。”沈从仕捋须点头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
沈从仕没有女儿,因此对几个侄女便格外的稀罕,每每出门必会捎些精奇的玩意作礼,对几个侄女的态度一向慈和,遂沈氏几姐妹也特别爱戴他。
“多谢大伯父。”几姐妹欢喜的收下荷包对着沈从仕曲了曲膝,转过身子又对着沈方氏福了福身。
沈沁柔的脸上也挂着几分暖笑,把精致的荷包收进袖笼中。
“三丫头的脸怎么了?”沈从仕刚进门时只看沈老太太了,这会眼往几个侄女身上一扫便发现了沈沁柔眼下的伤疤,不由的关切的问道。
沈沁柔抿嘴微笑着解释道:“前阵子去庙里祈福回府时马惊了蹄。”
沈从仕见她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长随刘贤吩咐道:“我带回来的箱笼里有两盒被祛疤膏,待会你找出来给三丫头送去。”
刘贤忙称了声是。
沈沁柔受宠若惊的望着沈从仕,又看向沈方氏,连连摆手道:“大伯父,我不能要。”这种东西恐怕是送给女眷的,应该是拿回来送给大伯母的。
沈从仕浑然不在意的挥了挥袍道:“一点小玩意,我随便一寻便不知道多少,给你你就收着,一家人推推嚷嚷的作甚。”说着朝沈方氏歉意一笑。
沈方氏轻摇了摇头。
好的祛疤膏绝不是沈从仕所说的随便一寻就能得的,恐怕她伯父为此也花了一番心思才是,大伯父的好意又不能推却。
“侄女多谢大伯父。”沈沁柔感激的向沈从仕行了一大礼,领受了沈从仕的好意。
沈从文眼尾扫了沈沁柔一眼,看向沈从仕拱了拱手道:“劳烦大哥替她费心了。”冰冷的语调无一点起伏,就像凝固在水面的冰层。
沈沁柔脸上的笑意与心里的温度瞬间冻凝,她捏帕的手紧了紧,指甲嵌进肉中,努力勉强撑住了脸上的笑容。
“二弟客气了。”沈从仕敛了喜色严肃的看了他一眼。
“呀。”沈沁薇不合时宜的惊呼了一声:“大伯父送的碧蝉可真可爱。”她右手拿着个红锦的荷包,左手摊开的手心里有一只通体碧绿的夏蝉。
就算不懂行,一眼望去也知不是凡品。
沈从文皱眉看了她一眼,沈沁薇似感觉到他的目光,畏畏的将碧蝉装进了荷包里,一双眼紧盯着脚尖,整个人一下安静了下来。
沈从仕向沈从文使了眼色,示意他收敛着脾气,又对着沈沁薇笑道:“四丫头是夏天生的,这是碧蝉极衬你。”
沈沁薇对沈从仕曲了曲膝,稍稍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沈沁雅身后,沈沁芙怯生生的打量了沈从文一眼,身子也稍往后缩了缩。
只有沈沁心扬着天鹅似的脖颈,唇边挂了丝浅淡的笑意,一派云淡风轻,若论形气,倒只有她与沈从文最为肖像。
老太太似未觉查一切,仍是一脸笑意。
今天厅中绝不能冷了场子!
沈方氏恰时站出来笑道:“瞧二弟红光满面的,外出这趟应是所获颇丰,到时还请二弟给你几个侄儿讲讲沿途见闻,增长他们几个的见识,让他们晓得天外有天才是。”
沈从文极尊重兄嫂,一听忙对着沈方氏作揖笑道:“大嫂客气了,子侄聪颖,若他们愿听,我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沈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行了行了,咱们家的人各个礼让谦逊。”又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兄友弟恭。”
沈老太太笑了一会拍着沈从文的肩道:“老二,老大都给几个侄女带了礼,你可有准备?”
沈从文窘然,“儿子那有几本珍本,待会让刘德去取了给几位侄儿送去。”
那就是没有准备。
沈老太太伸手抚了抚沈从文的头,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替他圆场道:“你们一通赶路想必都累了,先各自回院洗漱休整一番,各个要用的箱笼让下人早早的腾清,桐氏和六丫头五小子的礼都别忘了,待准备好了晚膳便到松鹤院用吧。”
沈从仕,沈从文两兄弟望着沈老太太眼尾的几道纹路,略带歉意的同沈老太太说了会子话才听其言回院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