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有些人的崩溃是悄声无息的，却又有迹可循。
1.
“丑八怪！不要以为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个女生扯住女孩的头发，猛地扔到地上，周围的女生微笑地推搡，还有一名女生玩味地站在面前拿着手机拍摄。
那名被欺负的女孩环抱脑袋蹲在地上，时不时因头发扯疼刺激诺诺呻吟。
“你这个贱人！”一名女生朝着蹲在地上的女孩吐口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扯着她的头发准备点燃，“这个头发，真是让人看不顺眼啊！”
“看她这个怂样，以后肯定也会是个神经病！”
“就是，就是，我们把她的衣服扒下来吧，真的不想看到她，碍眼！”
周围恶毒眼神紧紧跟随她，她抱着脑袋，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人拿着臭气满天的垃圾，拽着她的嘴巴直往里塞，还有人拿着一盆冷水，冷不丁地从她头顶“哗”地一声倾倒下来，浸透了整个身躯。
“怎么，怎么能这样欺负别人！？”飘在空中的苏晓看到角落里发生的一幕，眼睛里喷出怒火，整个身躯因愤怒而不停颤抖，不假思索地从空中落到地上，大声呵斥，“你们在干嘛？！”
人群骤然散去，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般，角落里衣衫不整的女孩缓缓抬头，明亮的眼眸透过散乱的头发直视苏晓，“你，你是谁？！”
“春愿，我现在是谁？”苏晓偏着头小声和肩头的春愿说。
“我不知道。”春愿很是无奈，“春大人刚进入梦境就已经沉不住气地实体化了，我也不知道是谁。”
苏晓讪讪地笑着，蹲下身伸出手，女孩哆嗦地低下头向后退缩。“那个，我不会伤害你的。”苏晓尽可能放轻自己的话语，生怕惊扰到面前受伤的“小兽”。
“你，你是来，救我的吗？”一阵沉默后，女孩颤抖的声音从凌乱地头发中飘出来。苏晓心中一惊，她点头，坚定地说：“是！”
苏晓扶起女孩瘦弱纤细的身子，一阵风仿佛能吹散她的骨头一般，凌乱的有点烧焦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庞，浑身因湿透而不住颤抖。苏晓又想起了她刚进梦境里看到的触目惊心的画面，内心火腾腾往外冒，她压住心中怒火，低头问女孩：“为什么？为什么不反抗？”
“我，我……我不知道……”
天台的风拨乱人的心，就着烈日的照耀化成笼罩在人头顶上的阴影。
“她们为什么欺负你？”苏晓偏着头问她。她环抱着身子将头埋进自己的双膝间，声音吞吞吐吐：“不，我不知道……”
苏晓看着她静默地保护自己的样子，心情沉重。从小到大苏晓是一个争强好胜、为人仗义的人，她的身边鲜少有这般欺负人的事件，最多恶语相向。她想，如果是自身遭到欺辱，必定会毫不留情地奉还回去，如此而已。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真正保护自己。
晃白的光照着她俩的身影，风猎猎作响，似乎天地间独留下她们两人一般，蔓延着孤独而无助的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苏晓不甘于禁锢身心沉默的气息。
“柳依。”
“你家里人呢？”
“只有，只有一个妈妈。”
“那……你告诉你的家人了吗？”
“没，没有。”
“朋友呢？老师呢？”
“有，有一个朋友，不，不……”柳依轻声否定，“我，我没有朋友。老师……他们……应该，不知道吧？”
“那，那，”苏晓此时觉得自己头一阵一阵炸裂，内心的火依旧燃烧着，话题却又回到了原点，“你为什么不尝试反抗？为什么？！”苏晓无法明白，这一次又一次的忍气吞声，怎么能让人远离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欺负呢？
“为什么不反抗？！”苏晓紧紧盯着颤抖包裹着自己的柳依，“就算她们人多势众，就算你的力量有多小，告诉老师，告诉家人，甚至于告诉警察，总有人会站出来保护你。”
一阵长如冬季黑夜的静默，随着天台的风肆意浮荡着。
“那……你会保护我吗？”凌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只眼，明亮的眼中交织着绝望与期待，柳依注视苏晓，揉杂的复杂情感冲击苏晓的心灵。
“会，我会保护你。”风撩起细碎的头发，下意识的承诺显得笨拙和沉重。即便是在梦中保护着你，便也已经足够了吧。苏晓护着心口想。柳依的身子渐渐消散，与天地融为一体，光影晃动着，苏晓回到了梦境之森。
面前的树弯曲佝偻，枯黄的叶子簌簌地飘落，与周围的绿意突兀地隔离。枝丫上细细密密的黑色叶子张扬着，像纤细的针一根一根插在萎缩的枝干里。
“春愿，我是不是做错了？既没有找到梦的主人，又许下一个我不知能否做到的承诺？”枯黄染黑的树叶随风落到苏晓的肩头，苏晓心中涌起稠密的怅然，宛若在漆黑的暴风雨中枝头摇曳的枯叶。
这个女孩，我真的能守护她直到天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