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水喝多了，冯若言撩被子准备下床。
“啊！”一声锐利的尖叫，持续着，听得出发出声音的主人在打颤。
冯若言被这声怪异的人声惊得忘记上厕所了，她赶紧回到被窝里裹紧被子。李小倩和张媛媛还在熟睡当中。
轻微的，晃动的咯吱声在613寝室里幽灵般地散开。冯若言抱紧枕头试图转过头去，因为她听到声音来自张媛媛的上铺。
自从熄灯后，寝室里没有光源，寝室外路灯散射的光芒范围达不到613，加上月亮和星星今晚都被乌云遮蔽，整间寝室里乌黑一片。
所幸冯若言视力好，即使在这么漆黑的环境，她也隐约发现了穿着白色睡衣的曹乐坐在床位中间，正抱着双膝，头靠在上面，长发散落下来。她不知怎么了直哆嗦，那微弱的颤抖幅度也就冯若言天生的好眼睛一眼能看出。
对，寝室里咯吱的声音就是因为她。
吓死了，差点以为闹鬼了。冯若言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了，要不是她天生心脏强大，看见曹乐这个“鬼”样子她估计会受惊吓，这时她才又感到腹部饱胀，她本来是要上厕所的。
“别去！”曹乐说话像筛筛子，抖了抖。
黑夜里的声音就算再小，在清醒的人耳朵里都是刺耳的，冯若言转过身面向曹乐，用身体语言质问她为什么。
张媛媛的呼噜声响亮了起来，如几个气泡冒出水面破掉，接着呼噜声又弱下去。
“有鬼！”说这两个字花光了曹乐的淡定，她颤抖地更厉害，‘鬼’字带着一丁点哭腔。
冯若言不禁往回缩了腿，她从没听曹乐哭过，可她就快被吓哭了，那么鬼，确实是被曹乐看见了？
冯爸从小就没给冯若言讲过恐怖故事，她也不爱看鬼片，至于世界上是否存在鬼，她一直表示怀疑。毕竟，眼见为实。
“在哪儿？”冯若言没逃到床上躲着，但她也没前进。
“厕—所！”曹乐回答时，手指向冯若言前方，她的胳膊因为恐惧而颤抖、而弯曲。光线不明，但能猜到那张脸也因害怕而面目扭曲。
完全不信鬼的冯若言往左边移动了一小步，侧着身子往厕所里看。
613寝室外，种着一排树木。树木的影子稀稀落落地映在厕所白墙上，风一吹，影子也摇摆起来，绰约阴森。
风连续挂了几下，灌进厕所的小窗户时，传出呲呲呲的声音，像在呜咽，像荒野恶鬼，像磨牙要吃人。
冯若言的额头渗出冷汗，她自我安慰：淡定，爸爸不是说过世上并没有鬼怪吗？淡定。
“你看影子！”曹乐突然这么一说，冯若言立马去看白墙上的影子，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一个晃动的人影在白墙上摇摆，还动手动脚。
冯若言咬紧牙齿，她真担心有人从窗户外爬进来。腹部又发胀，冯若言只能憋着，窗外呜咽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突然还加入了婴儿的嚎啕大哭声。
曹乐再次尖叫，比上次还要厉害，直接惊醒了李小倩。
“怎么了？”李小倩并不睁开眼，问话时还翻过身拉起被子，昨晚学习太晚她实在是困，睡意猛烈地袭击她，马上要获得胜利了，可冯若言踮起脚去晃动上铺的胳膊，李小倩才终于看到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有鬼？”她不信，但曹乐讲了几句后她鲤鱼打挺直起身子。她和冯若言床铺的位置都靠近厕所一边，厕所的门正对着洗漱台，李小倩无法透过厕所门去看里面发生了什么惊悚的故事。
张媛媛继续打鼾，真是打雷都还能继续睡的人啊。
“接着睡吧，明天还要早读。”李小倩打了个哈欠，但另外两个女孩都因为恐惧而清醒着，不肯躺下。
“冯大你也怕？”李小倩的话带着没睡醒的人特有的浑厚。
冯若言摇头，悄悄说道，“但是我真的看到人影，还听到有人在哭！”
“真的有鬼！”曹乐似乎快坚持不住了，她已经在哭着说话。她那模样，瞬间让李小倩响起了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姑娘。
“小倩你来我床上好不好，”曹乐在请求，这冯若言和李小倩第一次听到她这么柔弱地说话。她像一个被抛弃的婴儿似的，急切地需要有人保护。
“你下来来我这儿吧，”冯若言心直口快，这一刻她早忘了上星期两个人的小仇，她此刻连邹不凡都没有想起。“在我床上，就不用看到那个影子了。”
曹乐的身体暂时停下了颤抖，她愣愣地看了冯若言一眼，好似她是个不真切的鬼魂。她又朝厕所撇了一眼，恐惧再次附身，她重新哆嗦起来。
冯若言走向对面铺位，刚爬了一级小楼梯，手却握不住栏杆了，她的恐高症再次犯了。
李小倩利索地滑下床，先扶着冯若言落地，再一骨碌爬上了曹乐的床。
曹乐打算把‘鬼’指给她看，但李小倩坚决不看，她拉着曹乐的手，引导她一步步下床。
冯若言抱着枕头靠在挨着寝室门的角落，李小倩把中间位置让给了曹乐，自己坐在最靠近厕所的位置上。
曹乐一个人的颤抖很快传到另外两个人身上，夜色浓黑，不见一点光亮。
婴儿的哭声盖过了风声。
三个人盖着同一条被子，下意识地都挤在一起，肩并肩地背靠墙壁，曹乐的恐惧感稍微减少了几分。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谁都睁大了眼睛，怕一闭上，那所谓的鬼就会抓走他们。
到了下半夜，风声和婴儿的哭声都减弱了，强撑了许久的三人也渐渐有了困意，李小倩和冯若言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好几下，最后一下终于彻底沉在睡意里。
唯独曹乐还在继续监听屋外有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她依旧在留心那诡异的婴儿声，那是从哪儿来的？有些事经不起思考，一旦开了头就思绪万千。比如这婴儿声，学校附近的小区并不在女寝周围，如果她都能听到的话，表明那可能被丢弃的婴儿就在附近，一想到可能还会有野猫野狗去咬他，曹乐心都揪紧了，一身冷汗贴身，整整一宿没闭上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