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传来的时候,韩氏停止咒骂,脸色却还是那么的难看,不过她没有看到从大门过来的道路上有人,一个婆子从通往内宅的屏风后面走出来。
“大奶奶,都准备好了。”
“老太爷?”韩氏问道。
“每晚按您说的饭菜里添加安神药,撒溺都不醒。”
“老太太?”
“大姑娘亲手把安神汤掺在茶里,而且这会儿还守着她。”
韩氏长长的吐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江封可曾回来?”
“自从老太爷打发江封在百里长亭等候,他就没有回来过,再说,公子准备好的人手就在家里,如果江封及时回来也不用担心。”
韩氏哼上一声:“老太爷考虑的是周到,可是,人家还是自己上门来了。”
脚步声再次出来,这回是从大门的方向过来,心腹婆子吕氏退下,留下韩氏独自在正厅。
她向着真红色绣百花的榻上坐下,端端正正的摆好威严,等着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进来。
二房?
休想如愿。
江宁进来的时候,一眼看出韩氏的尖酸刻薄,她有些高兴,今晚还真的有第二场,虽然她并不想再次大打出手。
毕竟这是她头回认自己的血源亲戚,如果能客气些称得上圆满。
可是目光在韩氏的脸上微微一掠,江宁就知道自己注定失望,这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她眸中的阴沉就像自己是她的仇人。
她没有笑,也没有表情。
江宁觉得她端着架子也好,端着吝啬也好,都挺累的,主动的向她笑上一笑,行礼这事情就免谈了吧:“你好,我是江宁,我来寻亲戚,听说这里是我祖父母的家,不知道你是哪位?”
她也没有用“您”,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就是没有必要,伪装这种事情也挺累人。
“嗬,江宁!”
韩氏一出声就带着嫌恶,冷笑一声唤道:“江宁何在?”
对于这种语气还要捧场的话,江宁暗想除非我是个傻子,她当然不会回话,反而走到一把椅子的前面,大模大样的坐下来,把背着的补丁小包袱放在椅旁的小几上面。
韩氏确实不是对她在说话,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走出来,看打扮是个丫头,她怯怯地道:“我是江宁,大奶奶唤我做什么?”
不等韩氏说话,她轻巧的退出,又一个婆子走进来:“我是江宁,大奶奶只管吩咐。”
婆子退出去,一个男子走进来:“我是江宁,大奶奶请说。”
江宁用有趣的眼光看着,心想这位韩氏倒真是个蠢货,蠢得想到这种主意羞辱自己。
这有用吗?
韩氏噙着冷笑看她:“看到了吧,都可以叫江宁,你这个江宁不是我们家的江宁,”
抬手扔出来一串东西,落在江宁的裙边发出清脆的响声,韩氏恶毒的道:“拿着铜板走吧,如果你去的及时,土地庙旧庵堂还能找到不要钱的地方住。”
这是一串铜板,一百个也没有,目测一下大约在二十到三十个,江宁回想一下,她没有换上旧衣裳以前,那一晚住店里打赏给小二的也不止这些。
她笑了笑,这钱居然也能拿得出手。
“大奶奶你也太狠了吧,我二房的家产就只有这几十个铜板?”江宁一面说,一面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就在她进来的时候,有一间房里明显听到多人的喘息声,她不认为那是一堆男人在开会。
她不怕混战,不过偷袭还是要防备的。
用脚尖点点铜板,江宁斜眼韩氏:“把账册拿出来,请出祖父母来,算清楚给我,我这就离开。”
这次进京她当然对分家产没有兴趣,她更想拿走的是父亲的旧物,做为遗腹子她没有见过生身父亲,养父曾经画出来给她看,可是江宁觉得再有些旧物在手里,将加深她对生父的印象。
可是韩氏做人实在难看,抱定进入第二场而来的江宁不陪着她,像是说不过去。
她的话扎到韩氏的心,韩氏尖叫:“账册?祖父母?谁家有账册给你看,谁又是你的祖父母?”
江宁取出袖子里的一封书信,展开来自己看了看,她可没有打算给韩氏看,收起来又塞回袖子里,一本正经地道:“没错,这里是我祖父母的家,祖父母让我回来分家产。”
韩氏狰狞:“这么说,你是不想走喽?”
“不想,外面风大雪也大,你这里多暖和啊,对了,等下我的房间里也要你脚边那样的火盆,手炉脚炉都要和你一样,韩氏,等我睡饱了,明天会夸你一句的,你把我的家产料理的不错。”
江宁悠然的语句里,“大奶奶”下降成“韩氏”,看上去像吩咐一个老妈子。
她长大的地方离京城很远,打听消息什么的并不方便,不过知道江家几口人,每个人姓什么倒是不难。
她漫不经心地笑着,觉得今晚的日子过得丰富之极,嗯,等回家去可以向二位兄长仔细的炫耀,包管他们会听出满腔的羡慕。
毕竟收拾一个几乎找不到特色的人,这种事情以前江宁不会做,她的养父母家里也不会做。
他们都不会闲着没事去和这种教训过后不长名声的人过不去,而且还要担心落名声。
今晚,事出有因。
韩氏彻底被她激怒,跳了起来骂人的话滔滔不绝,什么骗家产,什么小贱人,从侮辱到人身攻击,而在她的怒声里,大约十几个的男子走来,有的进入厅堂,有的守在外面。
江宁点点人数,想不释然都难,就这几个人就想谋人家产,韩氏果然是个蠢的。
她并不是那种一个字也要往心里去的人,所以韩氏骂来骂去她倒不是很介意,所以是坏人,不就是这个模样的,之所以呵斥,是因为睡觉的时候到了。
她习惯于这个钟点睡觉,她认为速战速决有益健康。
起身来:“闭嘴!”
靴尖轻挑,把铜板上系绳勾动,斜斜的出一脚,铜板破风之嗖然有声,对着韩氏的面门疾奔而去。
江宁也不看后果,她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反正会打得中,她一拧身子,来到最近的一个男子身前,抬腿一脚把他踹出去,又是一拳劈面打在另一个男子的脸上。